“不可!”宋青玉秀眉一皱,语气微微一凝。原本睡得并不踏实的辰玉早已清醒,拥被坐起,带着鼻音问道:“姐,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是不是我们吵醒你了?”宋青玉爱怜的拍了拍他的手说道。
“不是啊,我睡得太多了!”辰玉笑了笑,将头侧到一边窗户的位置问道:“姐,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宋青玉的眼底划过一丝心痛:“现在是傍晚!不过天还很亮,温度降了很多,入夜可能会有大雪。”她顿了顿补充道:“对了,这里叫西凤镇,民风淳朴,晚上我们会找个客栈歇下,可能会徘徊一两天,让你好好解解乏!”
她又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石砚,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和略显苍白的脸蛋让她心中一软,叹了口气道:“只能先跟着我们了,等回金州后便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石砚双目一亮,连忙点头应允。宋青玉复又一笑:“你跟辰玉年龄相仿,这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辰玉闻言,微微蹙起眉头,似乎不愿被人照顾。石砚眼珠骨碌一转,俯身咬耳说了几句话,辰玉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变,不但拉着他同塌而坐,连说话也格外亲热,惹得狄云极为不忿:“这小子都说什么了?辰玉这孩子向来不亲近人,怎么这会和他倒熟络起来?”
宋青玉但笑不语,之后便拉着石砚说话,狄云无奈,遂认命的到外面继续做赶车人,只盼着前方便有客栈落脚。
一路颠簸,搂着两个孩子的宋青玉不由有些昏昏欲睡,却不防突然毡帘被撩起,一席寒风扑面而来,她一个激灵向外望去,只见狄云撩着帘子,一脸灿烂的笑容,冬日最后一缕夕阳落在他的身后,给原本英气勃发的他添了沉稳之色。却不料某人一开口便将一切破坏:“下车啦,下车啦!奶奶的,这个西凤镇,说大不大,没想着,找来找去竟只找到这么一家客栈歇息!”
宋青玉收拾心情,抬眼向外望去,入眼是一间兼卖馄饨肉包的小食店,店面很小,若不是顶处大大写着‘平安客栈’四个隶书大字,还真不知道原来小食店里面还别有洞天,竟然是个小二层建筑,左右前后竟有八间屋子。偶尔来往金州和辰州两地的客商便多在此处落脚,除了有热食热水供应,位于主街尽头的此处,环境倒还算清幽。
狄云拉着马车便往里走,里面便有小二迎上来,相貌平平却极为人说会道,人也特别勤快,前脚抢着将马匹牵到后院,后脚便送上热腾腾的羊骨肉汤。
“小二,过两日我们还急着赶路,马匹你可仔细喂好了,赏银自然不会少你的!”狄云出手阔绰,小二更是眉开眼笑的忙着张罗。
宋青玉四处打量了一下,外面看尚觉有些不足,入内却发现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一楼大堂处并排九张红松木的桌椅,每席四把高背椅,转角便是上楼的楼梯,看上去很有些年头,扶手的木栏杆斑驳起毛。二楼的空房不多,狄云便只要了两间朝南的房间,左右相邻。
“刚问过店家,东西两间没有炭火,又是朝北,太冷!看来只能这么先凑合凑合!”狄云一边搓手哈气,一边说道。
宋青玉颔首:“不碍的!倒是这几日寒气太盛,你让小二多煮点姜汤,驱驱寒气!”
听到宋青玉话语中的关心,狄云更是喜上眉梢。正说着话,便看见楼上一女子下来,小二见了连忙上前说了两句,她抬眸向他们看来,不一会便移步下来。
“怠慢了贵客,妾身乃这平安客栈的老板,各位若有什么需要,大可吩咐妾身!”
狄云连忙拱了拱手:“不知如何称呼?”
那女子自称为‘三姐’,辰州人氏,嫁到西凤镇一年便守了寡,拖着丈夫留下的一个孩子,也就是适才忙里忙外的六子,仗着夫家一点积蓄便开了这家客栈,之前一直和婆婆三人一起打理,前年婆婆病故,她便将一手管理客栈,虽然盈利不多,但养活自己和六子却也不愁云云……
三姐和六子忙着张罗晚饭,只聊片刻便敛襟告辞。宋、狄二人一时没了话题,气氛有些冷场。狄云犹豫的张了张口还是宋青玉忍不住:“可是想告诉我辰州的案子?”
“你怎知道?”狄云大奇。
“你一路吞吞吐吐,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每次我问道辰州之事,你便借机转移话题……”
宋青玉不动声色的说道:“你和展大人都是京城的大红人,我虽不知究竟有多红,但却知能驱使你二人走这一趟的人是少之又少,所以你们要调查的事恐怕也非易事。正因如此,展大人在相邀后才会三番四次提醒我要考虑清楚,一旦卷入,或许将来的日子就不会再太平了……”
她的语气有些凝重,让狄云不觉拧紧眉头。
这些天来,他一直有些后悔,不该将她牵扯进来,尤其是在金州发现那王大人的态度,他便心知那事怕是真的,如此一来,将要他们将要面对的便是权倾朝野的太师,以小展的个性,断然没有转圜的余地,若是那时,她一个弱女子又该如何自处?
“若真是为难,不告诉我也无妨的!”
“不是!”狄云飞快否认,旋又重重叹了口气:“和你所料差无几!事情的源头不过就是几桩命案罢了,倒也没什么大不了!死的都是些风尘女子,虽然死状可怖,但循例也是地方的事情,断然不可能传到京城!真要说来,便是三个月前的事情,包大人你应该知道吧?”
宋青玉心中激荡,沉眸道:“可是那位有青天之称的包龙图,包大人?”
“正是!有人在京城当街拦下包大人所乘坐的轿子递上血书,状告当今太师之子,安乐侯庞利!”狄云一反平常跳脱随性,目光变得深沉凝重。
“庞太师!?”宋青玉扯动嘴角一笑,这个反面大奸角终于华丽丽的登场了。
狄云怕宋青玉不知朝政,便细细于她解释,对历史一知半解的宋青玉方才了解,原来自真宗皇帝驾崩,仁宗皇帝登上大宝后,便尊刘氏为太后,庞氏为妃,庞氏之父庞吉便加封为太师,此人原本便是阴险谗佞,倚了国丈之势与一班趋炎附势之人,结成党羽,在朝廷势力熏天,若非先朝元老左右辅弼,又有直臣不畏强权,恐怕这大好江山便不复得见。
宋青玉听罢唏嘘不已,庞太师的势力盘根错节,不但朝堂之上估计便是仁宗的**也难以避免,想到关于仁宗最传奇‘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她便浑身一凛,暗自提醒切不可触及宫闱密事,到时一召天变,历史混乱,从而引发蝴蝶效应,那可真没法收拾了!
“你没事吧?”狄云疑惑的问道,看她笑容古怪,非但不惧怕权势反而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宋青玉收敛心神道:“管他权力滔天,他终究只是个奸臣,既是奸臣就难逃一个下场,又何必惧怕呢?还有庞太师是庞太师,庞利是庞利,天子犯法尚且于庶民同罪,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安乐侯?”
狄云瞠目结舌的望着她,慌忙摆手道:“哎呦喂!我的姑奶奶,您小声一点议论!”他揩了一把冷汗道:“我这一路提心吊胆唯恐给你惹上麻烦,你倒好,天不怕地不怕,真不明白这小小一个金州怎会有你这般人才!?”
宋青玉挑眉一笑:“觉得我是人才了吧?好说好说!快说正经的啦!”
狄云端着茶杯,压低声音,将事情的始末细细给她道来。原来辰州数月前经历天灾,庞太师之子庞利奉旨前往赈灾,却不想他到了辰州不但不放赈救灾反而私建园林府邸,掠夺民间女子。那拦街告状之人便是受害人之一,其妻金氏乃是远近闻名的美女,去庙里上香还愿时被庞利窥中,强行掳走并淫辱其身,金氏性烈,受辱后自刭而亡,家中祖母闻讯,生生气死,金氏丈夫田玉书状告庞利,被辰州知州送入监禁,生死未卜,忠仆田大有侥幸逃脱,幸得辰州县丞郭大人相助,冒死上京告状……
“这没想到……”宋青玉嘴唇轻动,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未曾想此事果然错综复杂,难怪每每提及,无论狄云或是展昭都不愿深谈,对于二人的回护之意,她心中自是感激,正待详细问之,不想雪花夹杂冷风袭来,不由一个哆嗦向门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