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前世!”
语璇紧紧地闭着眼,默默地祷告。
“一定要回到前世哦!”
“如果回不到前世,我就要进宫当秀女了!”
“菩萨保佑,让我回到前世!”
“耶稣保佑,让我回到前世!”
“真主保佑,让我回到前世!”
语璇正要睁开眼,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对了,还有,原始天尊、张天师保佑我啊!”
语璇又给自己打了打气,终于睁开双眼,可惜的是四大宗教的神仙这会儿都忙着,没顾及她的祷告,她依旧睡在昨晚那张雕花嵌骨的清制木床上,盖着红绸团花的锦被。
昨晚,从绮萱房内出来,她就昏昏沉沉地回到之前的那间屋子里睡了,由于昨日历经数次变故,她已感到疲惫不堪,所以,一觉便睡到了天亮。
清晨醒来,她迟迟不敢睁眼,祈祷了半天,只求自己能够在睁开眼时回到前世的自己,也就是二十二岁的自己,结果醒来后,依旧是身处清朝的十六岁的自己。
她刚一下床,吴嬷嬷便敲门进来,并端着一个锃亮的铜盆:“姑娘洗漱一下吧!”
语璇在吴嬷嬷的侍候下,简单地梳洗了一下,然后随便吃了些早餐,便被樱儿催着启程进京。出了童府外宅,语璇看到外面停着两辆马车,马车旁边有十几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彪形大汉。吴嬷嬷引着语璇,让她和绮萱、樱儿乘坐一辆稍大一些的马车,然后吴嬷嬷自己和三个仆役装扮的老妈子挤坐另一辆规格较小的马车。
准备停当之后,两车数骑便启程北上。
在摇摆不定的马车内,语璇启帘向外远眺,心中感慨万千,进京之后,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真是难以预料,所以种种伤怀之感,都集于一种近似离乡的哀愁之中。
“咱们几天能到京城啊?”望着窗外,语璇问道。
“这是河间府地界,”樱儿抱着身着斗篷的绮萱胳膊,对语璇冷冷地道,“咱们走走歇歇,两三日便能到京城。”
“两三天?”语璇叹道,“三天后,我就要面对另一种生活了。”
突然,语璇看到马车前不远处的一株枯树下,有个小男孩正在撒尿,马车渐近,她看清那小男孩正是昨天遇到的那位,她不禁大喜,向轿窗外挥手叫道:“小兄弟!小兄弟!”
那小男孩听到叫声,转头看到是她,高兴地叫道:“姐姐!你要去哪啊?”
这小男孩算是语璇穿越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此刻便有些“故人相辞”的感觉,她悲喜交加地道:“我去京城!昨天谢谢你了,顺便帮我谢谢那位胡老先生!”
小男孩脸上突然没了笑容,有些木然地大声道:“胡老先生昨天死了!”
“死了?”语璇一惊,“为什么会死啊?”
马车渐行渐远,小男孩向前追了两步,说道:“昨天还没领到粥,就饿死了!”
没想到死因竟是如此凄惨,语璇回首看着小男孩瘦弱的身躯,眼泪夺眶而出,她硬咽着对那小男孩挥别:“小兄弟,你要保重啊!”
“姐姐保重!”小男孩饥肠辘辘,跑了没几步,就开始不断喘气,他看着马车越来越远,只好用尽力气大声祝福了一声。
※※※※※※
一路上车马行进较缓,绮萱在途中给语璇讲了一些秀女入宫的规矩,并让她牢记在心。语璇则一直为那饿死的灾民感伤,对绮萱的教导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樱儿有时狐假虎威地训斥她两句,她也懒得去反驳。
她们日行夜宿,在途中的客栈投宿了两夜后,第三日上午便到了京师的永定门外,马车“咿咿呀呀”地碾过城楼前的石道,在城门前停了下来。
绮萱为首的一名随从下马,趋步上前,向城门口一位身形高大的清兵递上入京的文书。那清兵略看了一下,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然后退身把文书呈给立在城门门洞内的一个把总,那个把总仔仔细细地看过文书之后,走到那随从身旁,说道:“既然是入京选秀的秀女,上面已经交待下来,让你们外省驻防的镶蓝旗秀女先住到祥云客栈。住下之后,你们速去镶蓝旗都统衙门画签!”
“多谢大人指教!”绮萱的随从很客气地道,“请问都统衙门该怎么走?
“镶蓝旗都统衙门在阜成门华嘉寺胡同,”把总道,“你们进城后,转道宣武门会近一些!”
“劳烦大人了!”随从转身走到绮萱的马车旁,向绮萱报告了朝廷规定的流程。
“好,”绮萱道,“那就先到祥云客栈吧!”
掌辕的车伕牵着马,让绮萱她们所乘坐的马车首先进城,语璇透过窗帘看见外面黑漆漆的门洞墙砖渐渐向后移动,淡淡地叹了口气:“进了这道门,就算进京了,悲惨生活就要从这里开始了!”
“嗷——汪汪!”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狗吠,接着,只听车伕“哎呀”地叫了一声,马车便向右晃了一下。
“啊!”马车内的绮萱、樱儿和语璇三人都身体不稳,向一侧歪去。
语璇的头紧挨着车窗,这时被窗棱撞了一下,她忙用手抓住窗框,稳住身体,不料窗帘腾起,一条凶猛的黄狗正出现在窗口。语璇正要缩手,不料那黄狗已经咬住了她的衣袖,怎么也回不过手来,直吓得她“哇哇”大叫。
“浮生!”
马车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那黄狗听到召唤,便转身去找他的主人,恶煞已去,语璇惊魂稍定,再看自己的袖子,已被那黄狗叼去了一大截,整个小臂露在外面。
语璇恼怒之极,她探头出去,看到城门门洞外站着一个身材欣长的男子,他身着轻衫裘褂,约有二十多岁,腰间垂着一块翠绿的玉佩,在太阳的照耀下油亮光璨,整个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而那条黄狗咬着自己的半截袖子,正在讨好它的主人。
“喂!”语璇对狗主人大吼,“你的狗差点咬到我!”
车里的绮萱劝语璇:“没受伤就算了,不要多事。”
语璇想起适才的惊险一刻,岂肯轻易算了,她不依不饶地紧盯着那条黄狗的主人。
那轻裘男子从黄狗的口中取出那半截衣袖,走进门洞,来到语璇所乘马车的窗前,长揖一礼,说道:“得罪了,‘浮生’近来有些暴躁,没想到会冲撞姑娘,实在对不住!”
语璇见这男子眉宇清奇,神情淡然之间透着一丝狂傲之气,配着他衣襟间那略带随意的顺滑貂茸,衬出一股魏晋美男之风。
“没事,”绮萱看这男子的穿着打扮,知道他是个八旗子弟,所以不想惹事,急忙开口圆场,“好在没有伤到,公子多虑了。”
“哼!公子?公子的狗就可以随便咬人了?”语璇颇不服气。
绮萱忙劝道:“畜牲发狂,怎么能怨公子呢?公子也是旗人,算了吧!”
“哦,八旗贵公子嘛!”语璇脑子里突然冒出两句诗,于是出言讥讽道,“斗鸡走狗家世事,抱来皆佩黄金鱼。”
这两句诗让那轻裘男子对语璇投以欣赏的眼神,他对语璇笑道:“看来,姑娘是把我当作‘主人功业传国初,六亲联络驰朝车’的旗下大爷了?”
“难道不是吗?”语璇扬着脸,傲然道,“京南的河间府的灾民每天都有人饿死,公子和自己的狗却能吃饱了没事,到处咬人,这世间还真没天理!”
“哦?”轻裘男子似乎没在意她把自己和狗放在一起来比,只是对“河间府”这三个字极为关心,“河间府受灾,朝廷不是已经拨下十万石赈粮?怎么还会有人饿死?”
绮萱对河间府的事情很清楚,她对那男子道:“河间府沿河各乡各县灾民遍地,十几天内没有看朝廷一粒赈粮,只有当地一些乡绅稍稍拿出些粮米开粥厂放赈,不过,灾民太多,粮价飞涨,乡绅之粮也只能解决一时之渴,维持十天半月都很艰难,所以河间一带日日都有人饿殍横死,十分凄惨。”
“原来如此!”轻裘男子挥拳在马车窗棱上重重一击,怒道,“肯定是那帮放赈官员贪掉了赈粮,京畿之内,天子脚下,这帮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说话这么狂妄,”语璇冷笑一声,“你权力很大吗?”
“权倒未必很大,”轻裘男子眉毛一挑,“但自信还能秉诸公理,为了那些受灾的百姓,我一定会搏上一搏!”
“好啊,”语璇对他的话倒有些许感动,只不过她依然觉得他是在说大话,所以昂然道,“如果你能把那些贪了赈粮的官员搞定,让河间府的那些灾民能够吃上赈粮,保住性命,我便不再追究你的狗咬我之事,不然的话,那就请这位大爷给我这小女子拜上三拜,以示谦意!”
听罢她的话,轻裘男子嘴角一扬,露出自信的笑容:“好,这个赌打得值,就依姑娘所言,即便我处理好放赈这桩公案,也会到姑娘府上请罪!”
轻裘男子干脆利落的任事气魄让语璇对他略有改观,不过,以她对晚清官场的印象,根本不相信会有况钟、海瑞那样为民请命的清官,况且,八旗子弟在晚清就如同“纨绔”的代名词,自然不可能也做不成那些清正贤臣匡正时弊的伟业。
“好啊,”语璇带着挑衅的语气,“小女子就恭候公子的大驾了!”
这时,城门口的把总见马车堵在门洞内,料知有事,便奔了过来,见到那轻裘男子,便跨上一步,单膝行了一礼,恭敬地道:“六爷,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没事。”轻裘男子摆了摆手,然后对车内的语璇道,“河间灾民此时正在翘首盼赈,赈粮迟到一日,不知道又会横增多少饿殍,事不宜迟,我即刻去办!今日之事,改日再来请罪!”
说罢,轻裘男子对语璇抱了抱拳,然后领着那只名叫“浮生”的黄狗扬长而去。
语璇望着那男子远去的背景,怔怔地问道:“这人说话这么狂妄,究竟是谁啊?”
“肃六啊!”城门的把总答道:“他就是郑亲王府的老六——肃六啊!”
“肃六?”语璇心中暗道,“肃六是谁?”
她在脑中快速搜索着自己知道的历史人物,却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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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狐》小花絮◆(无关剧情,可以略过)
【语璇】:(大怒)喂,你差点儿让那只狗咬到我!
【喻之林】:差点儿,不就是没咬到吗?
【语璇】:你什么态度啊,如果真咬到了,在古代连狂犬疫苗都没处打!
【喻之林】:没事,真咬了你,你可以去咬别人嘛!
【语璇】:(磨牙)吱吱——
【喻之林】:干什么啊,你?
【语璇】:(扑上来)我先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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