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山下楼的速度跟他上楼形成了极端的反差，就跟一个老太太似的，他扶着满是灰尘的楼梯护栏，一步一步地走。眼里没有神，所有的思绪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Lone。
偶尔踩空，发出重重地一声。声音很沉，脚很麻。
“None呢？”韩宇翔已经在一楼楼梯口了。
一股股冷风从楼外灌进来，吹起不知谁家的春联哗啦啦地响。
林一山站在最后一格台阶若有所思地发着呆，一只脚凌空。
韩宇翔见林一山不回答，微微一笑说，“你明白了吧。”
“明白什么？”林一山问。
“明白谁才是在帮你。”
“呵。真够肉麻的。”林一山冷笑，把凌空的脚踩了下去。
“None刚刚跟你一起上去的，他人呢？”
旁边挂着的春联在突然一股强劲的风下，被吹落在地上，红红的，像是一滩血。
“None被警察给牵绊住了，具体原因不知道。”林一山说，“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切都是Lone一手策划的。”
“Lone？”韩宇翔想起昨晚Lone举着自己的金色手枪指着自己，心有余悸。
电压有些不稳，楼道里的路灯微微闪着，灯泡周围是一群扑来飞去的飞蛾。
“安娜在他手里。”林一山心里隐隐有些痛，安娜那张脸，总是让他想起Cry。
韩宇翔从包里摸出一把车钥匙说，“这下不就全靠我们了？”
“万一是个圈套呢。”
“呼呼”吹着的风凌乱了林一山的头发，灯光从他背后落下，隐隐看见他一张疲惫的面孔。
“就算知道是圈套，好像，我们也没有B选项了吧。”韩宇翔勉强笑了笑说。
林一山心里堵得慌，Lone一而再再而三地隐瞒，让他对这个大叔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
真的必须反目成仇了吗？
“我对他而言，也许只是一颗棋子吧。”林一山苦笑。
物理书第100页：
我不在乎自己是一颗棋子，至少，还有人记得我的价值。
城市的另一端。也是在楼道里。
沈小溪右键挎着一个挂满了小猫小狗的粉红色单肩书包，在地上蹲着，面前是一个打开了的红色的消防栓，她的手在里面咕隆一会儿以后，清晰地发出“哔——”的一声。
沈小溪缓缓起身，拍了拍手，好像是大功告成了。
手机响起。
“喂？”
“小溪，都放好了吗？”听得出Lone挂着的笑容。
沈小溪轻叹了口气说，“好了。”
寂静的楼道里，沈小溪孤零零地顺着楼梯一楼一楼地往下走。脚踩出清晰的声音。有些楼层的灯烧了，于是便有些黑暗。
“谢了。”Lone对沈小溪说话好像一直很简洁。
沈小溪握着手机，犹豫了下说，“一定要这么做吗？”
这栋楼很高，本来有电梯的，不过沈小溪偏偏走楼梯，也许是想在检查下东西有没有放好吧。
“呵呵，你舍不得？”
沈小溪看着楼道里贴满了的纸片广告，在泛黄灯光下，破败不堪，无聊的人路过也许都会撕一小块下来吧。
“嗯。”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沈小溪还是很用力地说了出来。
电话里，Lone没有说话，不过沈小溪可以感觉的到，他很期待这个“嗯”。
“拜了，还有事。”Lone好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
很快，电话这头只剩忙音。
城市另外一个方向，有人正匆忙赶来。
“你会开车？”林一山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韩宇翔。
韩宇翔扭动车钥匙，引擎粗狂的声音响起。
“没有驾照不代表我不会开车吧。”韩宇翔侧过头，不屑地一笑。
车的雨刷上果然多了一张罚单，韩宇翔无奈地摇了摇头。手握着方向盘往左一转，车顺势滑了出去。
林一山有点佩服起韩宇翔来，很多东西，韩宇翔好像总是比自己，厉害那么一点。
“没必要佩服我，只是None对我的训练比较残酷一点罢了。”韩宇翔好像知道林一山在想什么。
“先去大叔的家吧。”林一山把手机里的电子地图打开，标了个位置后，举在韩宇翔面前。
韩宇翔微微皱眉着说，“郊区？”
“去吧，少废话了。”林一山有些不耐烦。
“给沈小溪打个电话吧，她肯定知道整个事情的脉络。”
“但他凭什么告诉我们？”
“凭你跟她从小长到大的感情。”
韩宇翔踩着油门的脚用力了些，车突然的加速度把车里的一切都往后拉动了下。
“有时候，必须抛弃一个感情，来满足另外一个感情。”林一山说出来后，心里又有些后悔。
在大叔和自己之间，沈小溪肯定会选择大叔的，如果一定要放弃一个的话。
窗外的夜景很模糊，满街的霓虹灯把眼前的路照得五光十色，一个个染着花花绿绿头发的少男少女勾肩搭背地在路边有说有笑，笑容里，仿佛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林一山突然重重地拍了下大腿，恍然大悟般地说，“你怎么知道沈小溪跟我从小长到大的。”
韩宇翔沉默了会说，“她跟我说的。”
“她怎么可能跟你说！”韩宇翔这个答案明显不在林一山的预料里。
韩宇翔用力甩了个大弯后说，“她跟我，交往过一段时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但我没想到，她居然会为了你，把什么都说出来了。”林一山有些不可思议。
“也许我跟她，同病相怜吧。”
虽然韩宇翔默然地开着车，声音也很平淡，不过林一山还是感觉到了他内心里微弱的波动。
“你很在乎沈小溪吧”。
虽然林一山眼里的沈小溪，就是个哥们。
韩宇翔没有回答，握着方向盘的手显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你觉得，你跟Lone之间，有感情吗？”韩宇翔望着前方，自顾自地说，想岔开话题。
林一山坐在副驾驶上，头无力地靠在右边的车窗，窗外路灯都像是一条白线在余光里闪过。
“有。”林一山说。
车里，很安静。车外，很嘈杂。
“那等会……”
“我知道。”林一山重重地打断了韩宇翔的话，然后冷笑着说，“只怕，我们根本就没有一点胜算。”
“你怕了？”
这句话，韩宇翔更多的是说给自己听的。
林一山依然保持着靠窗的姿势，眼里毫无生气。好一会儿以后说：“死在亲人手里，跟死在敌人手里，是两种感受。”
有点答非所问，却让韩宇翔不知道接下去说些什么。
“皮卡皮卡皮卡丘——”手机铃声响起。
皮卡丘可爱的声音，让韩宇翔渐渐把车靠在路边。
“谁？”韩宇翔拉起手刹问了句。
林一山直直地盯着震动的屏幕。
“沈小溪。”
“皮卡皮卡皮卡丘——皮卡丘——”
车来到郊外后也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皮卡丘的声音愉快地围绕在周围，像一个魔咒，召唤着吞噬灵魂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