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的心情颇为沮丧,实在是提不起兴致回金陵殿,便在昼宫中随意的走着,却不料发间的簪子突然颤栗了起来。
江蓠微微有些迷惑。这簪子是她用咒语强制把风吟剑变小后的产物,这柄剑虽算是没使坏把她的发丝都给割断,却也一直不理不睬没什么动静,怎么这会突然这么大反应呢?
她看了看四周,还好并没有人烟。可是没等着她把这柄剑从发间拔下,簪子似的小剑就兀自抽离,放任她的青丝散落垂到腰际,在风中清扬。
“唉……”江蓠拨了拨有些凌乱的发丝,有些恼了,但也只能追在这柄擅自行动的剑后面。一路随着,却看它直直的冲撞到了一方湖水前。
南柯水镜?她看着湖中心小楼上的牌匾,不明所以。这不是叙兰的地盘么?
风吟剑冲到这里也就停下来了,悬浮在湖边似是等着她到来。
反正还不是要等她的?跑那么快干嘛?江蓠有些忿忿。
瘪瘪嘴,江蓠放缓了步子慢悠悠的踱过去。风吟剑见她如此,剑身战栗得越发厉害了,鸣声嘶吼似是催促。待风吟发现她故意如此,更是直接就窜到了她身后,朝着她腰际就是一顶,猝不及防的江蓠差点就直接扑地了。
“喂喂……”江蓠不满,“你现在难道不是有求于我么?居然还这么个态度!小心我不过去了的!”
风吟仿佛是吃准了她一般,仍是在直戳着她的背。
“不要再推了,你看不见前面全是水都没路的么?”江蓠被推到湖边,都快再水里了这把讨厌的剑都还不停手。江蓠反手欲将小剑拽住,原本她也是没指望就这样能抓住缩小了的风吟剑的,却不料剑柄直接送到了她手里。
“真难得……”江蓠一边围着湖绕圈,一边自言自语般的和风吟说话,“今天你居然这么听话,你到底是遇上了什么啊——唉,这湖都没有路的啊……那叙兰平常怎么进出呢?”
江蓠没有找见路,却远远的瞄见湖心出来了一个人影。
这湖边树木低矮,恐怕是遮不住她的。江蓠往往四周,踌躇了一下,便把风吟剑插到土里知道剑柄都埋在了里面,自己也变回了原身扎到土里,伪装湖边的杂草。
“唉?刚刚明明听见有人说话的啊。”有些迷糊的粽子一双兽瞳眨了眨,离开了湖心的小楼竟然踏着湖面就走到外面来了。江蓠缩在花木的旁边,看着粽子走过去,送了口气。
“都是你,吵吵闹闹的。”江蓠小小声的埋怨着,扎在土里的根系朝着风吟剑摸去,没敢碰犀利的剑身,只仗着它此时不便冒出头来便抽打了几下它的剑柄。
“不过,他刚刚踩着水就出来了?这池子难道就是一面大镜子?”江蓠摇摇头顶的小蓝花,看着粽子到了湖的那一头便又变回人身,一只脚伸到湖里去,却是被水给浸没了,“不对不对……他是到底是怎么过去的?”
不一会儿粽子绕回来她便又变回去,却是见着他又从原先出来的地方再次回到了湖心的小楼。
待粽子入了楼再也看不见人影了,江蓠撤下了掩饰,将风吟也拔出来:“那里好像有问题,走,过去看看——我可提醒你啊,这是你要去的,不许耍小性子!”
一听江蓠这话,刚将土抖了个干净欲发作的风吟只得安分了下来,乖乖的跟在后面。
江蓠到了那处,伸出脚试探了一番,终于发现湖中还是有条小路的,恰恰隐在水面之下,没走过的人是决计难得发现的。
一边摸索一边向着湖心走去,到了门口江蓠小心翼翼的推开一条缝,瞄见里屋的粽子正在角落打盹。江蓠缩在门外,示意风吟安静一些,然后猛地推开大门。
粽子被突然拂过的风所惊醒,一双毛绒绒的耳朵也从头发中伸了出来,抖着耳朵走出门,外间却什么人都没有,只有花花草草在风中摇曳:“唉?风吹开的么?”说着便又回去蜷着了。
江蓠偷偷一笑,如此反复几次,终于粽子也不再耐烦出来关门了,兽耳紧贴在头皮上不愿去听外面的动静。
“走!”江蓠作了个口型,便率先一步迈进了门,趁着粽子还埋着脑袋睡觉的时候赶紧溜进了里间的门,紧贴在她身后的是格外安分的风吟剑。
“你究竟要做什么?”到了里面风吟便又担起了引路的任务,它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进发,然而小楼内的布置却从来都不是沿着一条直线的。江蓠跟着它碰了几次壁然后再回走绕道,至今也不知道它究竟是想做什么,不禁小小声的问道。
当然,这柄小气剑是不会回她的。
也不知道是走了多少弯路,风吟才终于找到了它的目的地。
“这里?”江蓠满眼怀疑的看它一眼,面前这间小小的屋子明显就是储物间啊,杂七杂八的东西全堆在里面,这里能有什么?
“啊……”江蓠直直的走进去,却撞上了一层光幕,“这么间破屋子居然还有结界?”
风吟剑颤抖着,悬在空中忽上忽下的似是笑的厉害。
“笑什么笑?”江蓠瞪它,“有种你进去啊……”
风吟得瑟的抖了两下,剑身便切向了光幕,毫无阻滞的切了进去。
江蓠哼了一声,闷闷的跟了进去。
风吟进来后就直接沿着物什的缝隙钻到了角落里,江蓠一时也瞄不见它,便等在一边。不一会儿就见风吟闹腾着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推开,然后露出一只贴了符纸的陈年桃木匣。
江蓠随了它的意把匣子拿到了手上,斜睨它一眼:“封条?我这么一撕,不会放出什么大魔头吧?”
虽是这样调侃,江蓠却还是利落的将符纸撕下扔在地上。
在风吟激动的颤抖中,江蓠打开了匣子,却有些愣住了:“这是……慕语的镜子?”
摸索着镜子的边缘,江蓠一阵的失神——慕语的镜子在这里,那么慕语呢?慕语在哪?
江蓠看着镜面上自己昏暗的影子,不觉眼前朦胧一片。
那一年,微风轻抚,日光疏浅,那片浅浅的茸茸的莫离草在窗外打着瞌睡一般摇摇摆摆的。她趴在慕语的窗台前,把玩着师父刚给慕语的镜子。玄玉为底,寒晶为鉴,玲珑剔透得让她一个劲的埋怨师父偏心。
“你不是也有把剑么?当年师父给你的时候我可没像你这么小心眼。”慕语用长袖掩住眼睛,似是嫌弃她这副口水连连的丢人像。
“慕语又在嘲笑我了!”她抱着镜子歪在慕语的床榻上打着滚,“师父也是坏人,给了我一把只会嫌弃我的剑!什么神剑,什么剑灵,它居然嫌弃我是棵草,死活不听我使唤。除了锋利也没什么好的了,就只会惹我生气!”
她伸出一只手拉下慕语的袖子:“慕语慕语,我拿剑和你换呗?”
“又在说混话。”慕语一袖子拍到她脑袋上,看似用力其实温柔的很,“我修的是术法你修的才是剑仙,给把剑你让我怎么用。而且就算我答应了,你给我的时候肯定又舍不得,嚷嚷着不换了。”
她拉下慕语的袖子,仰躺在她臂中将镜子翻来覆去的看,摩挲着镜子背面的八卦阵:“这镜子难道是给你修术法用的么?”
“是啊。”慕语微微一笑又有些懊恼的低下头,“师父说是也有镜灵的,只是我还没流离你的修为好,连沟通都还沟通不上。”
“看起来这么安静的镜子,肯定是一只很乖的镜灵。”她白皙手指沿着玄青色镜柄上藤蔓状的纹路缓缓下滑,滑到了镜柄的地下:“诶,这里是什么?”
两肩两足三为腰,七个小小的圆点排布在镜柄下。
“看不出来。”慕语凑过去看了半饷,也没看出什么来。
“我知道哦。”她得意的看着慕语,一脸“你快问我吧快问我”的期待表情。
“嗯?流离什么时候变聪明了?”慕语一脸讶异道,“来来,突然变聪明的流离来给慕语解惑吧。”
“啊……慕语是坏人,又嘲笑我。”她捂脸,滚到一边背对慕语。许久也不见慕语搭理她,她微微懊恼,将袖子稍稍挪开露出一条缝来,转过头去偷看慕语,却只看见慕语微笑着凝望着她似乎就是在等待这一刻。
“慕语是坏人。”她嘟囔着,还是涎着脸凑过去,“这里有七个点对不对?我的剑上有三个点哦。不知道老大老二,小四小五小六都在哪,是不是也被师父送人了。噢,搞不好还有八九十……”
她扳着指头开始数数,一边的慕语就哭笑不得的推搡着她:“得了得了,什么八九十啊……”
“我觉得很有可能啊……”她争辩道,说着说着却又折腾起来,“都是黑漆漆的嘛,是兄弟姐妹也说不定啊,虽然慕语的镜子黑的比我的剑好看多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