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剑折刃,明镜蒙尘,这大抵是江蓠和慕语最不愿见的事情之一了。
千年之前玲珑剔透的水月镜,如今却是封印在镇邪的桃木匣中,失却了它所有的光耀。
江蓠正伸了手打算去触摸镜面,自从开了匣子后一直沉默的风吟剑却突然窜了出来,锋利的剑刃在她的手腕出切开一道细长的伤口。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看了自己停在空中的右手,过了一小会才觉出一阵剧痛,鲜妍的血液也开始从伤口上蜂拥出来。
“啊……”江蓠后知后觉的惊叫出声,“你干什么啊你?”
她正要收了手,那柄小剑却用了惊人的气力阻住她的动作,一任大滴大滴殷红的液体在镜面上打出血花,然后被镜面渐渐的吸收殆尽。
“你怎么样了?”待她腕间伤口收住,她正要怒斥,却听得原本冷傲的女声关切问道。
这不是那柄剑的声音么?它什么时候也会用这般温柔语气问询她了?
只是还未待她想明白,她就见小剑凑近了镜面,似乎是做好了寸步不离的打算。
好吧好吧,她自作多情。她就知道这柄小气剑才不会那么好关心她呢。
刚刚这番打扰,她的怒意已经敛起,毕竟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风吟剑了。江蓠抬起自己已经被利用完毕不再有人理会的手腕,有些自艾自怜的轻轻摸了摸凝成一道红线的伤口。
“喂喂,叙旧叙好没?你们可别磨叽到晚宴结束叙兰回来了啊?”这镜子吸了她的血后仿佛变亮了些,多了一丝生气。居然还要吸血恢复生机,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主。江蓠没去招惹这“大病初愈”又是风吟心尖子上的水月镜,只敲了敲剑柄。
“行了行了!赶紧走。”江蓠见风吟剑丝毫也不理会,也就直截了当的把匣子一关,收到怀里。
江蓠看风吟剑一阵震颤,背后冷风嗖嗖的,只觉得这柄剑很有些弑主的倾向,便急急说道:“水月可是在我这儿,你可别乱来啊,不然……哼哼。”
进来的时候靠着风吟和水月之间的感应,南柯水镜内曲曲折折,廊中又摆了许多各式各样的镜子,所以虽是绕了些许路,却终究是可以找到方向的。
然而想出去的时候却为了难,南柯水镜处处是真假难辨的镜影,她在其间走了许久,却觉得自己一直是在原地打转。
正转悠着,前面的镜子里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她一时被吓到下意识的惊叫出来,刚一出声却被人给捂住了嘴捞到一旁的角落里。
“唔唔……”江蓠正挣扎着,耳边却拂来温热的气息。
“嘘,是我。”少年的声音带了笑意,“你还真是经不得吓。”
江蓠闻言安静了下来,却是狠狠往后踩他一脚,这才转过身来瞪他:“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难道你要干了坏事就是……”
江蓠眼珠一转,满是怀疑的看着他:“……把这里的镜子都给砸碎?”
“我哪有那这么无聊。”少年无谓的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走吧。”
江蓠哼了哼,背过身去不理他。墨染无奈,伸手拖着她往外走:“难道你还想被发现不成?”
闷闷的跟在他背后许久,江蓠有些别扭的拉住他小声问话:“你怎么在这里的?跟踪我?”
“跟踪你?”墨染不屑的看她一眼,“敢情你认识这里的路?”
“不带这样损人的。”江蓠跟在他后面拿着指头直戳他脊梁骨——额,这算是有其剑必有其主么?
“好了好了。”墨染反手拍下她捣乱的手指,“我确实是看着某人鬼鬼祟祟的所以跟进来看看行了吧?不过我可不像某人,这才走了几步路就记不住了。”
“谁鬼鬼祟祟了?某人路摸得这么熟,也不知道是做了多少侦查工作呢!”江蓠也不示弱,“某人连进来都偷偷摸摸的,指不定都干了些什么坏事呢。”
“那偷偷摸摸进来的某人打算偷偷摸摸的走了,另一个某人可愿送某人一程啊?”墨染调侃着她,一口一个某人让江蓠有些头晕脑胀。
反应了一会江蓠才将头侧开:“我可不会再干助纣为虐的事情了。”
“真是令人伤心。”墨染没多少真情实意的叹息一声。
江蓠虽说是不送,可是最后却还是陪着去了宫门,却不是因了墨染的缘故。
路上的时候江蓠竟是遇上了她四处奔走而不寻的沐雨,和轻拽着沐雨袖子的风烟。
“江蓠江蓠。”风烟勾了唇角,凤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你看你看,我竟然在这儿逮到偷听的人了。刚刚问清了,她是花镜的小童,名唤沐雨。”
此时被风烟拽着的沐雨却是分外的安分,面对旁的人却一直很是清淡,只低头盯着风烟的裙摆,没有将目光分一丝给江蓠和墨染。
“可是歆慕的慕,言语的语?”江蓠犹豫了一下对着沐雨问道。
接话的却是风烟:“才不是呢。是如沐春风的沐,细雨如丝的雨。”
“这样啊。”江蓠轻轻叹了声表示明了,语气中有着幽微的失望。她整整心绪,打起精神又问了风烟一句:“你们这是去哪?”
“出宫。”风烟嘟嘟嘴,“反正这昼宫也没什么意思了,正好沐雨也说要走,我就陪她一起出去呗。”
“是么?”江蓠微微一笑,“我也正打算送墨染出去,一起吧。”
墨染诧异了一下,却被江蓠痛踩了一脚,跟在后面闷哼了一声。
这真是……无妄之灾。
一路上江蓠似乎都在偷偷的打量沐雨,墨染看着古怪,却觉得江蓠最近的脾气怪不好的,为了他受苦受难的脚,也就没有问出声来。不过看的久了,就在沐雨身边的风烟也是有感应,不禁停了步有些迷惑的问她:“你老看沐雨干嘛?”
“额?”江蓠怔愣了一下,看着沐雨被两指捏住的衣袖缓了缓说道,“我只觉得你们两个这姿势古怪的紧。”
“有么?”风烟皱皱眉,拎着沐雨袖子一角的手指抬起,观摩了一下,“我没觉得有什么啊。只不过沐雨胳膊上有伤,不能碰只能这样牵着罢了。”
“有伤?”江蓠想拉过沐雨的袖子看看,却觉得有些唐突便住了手,“我见着瑶光帝姬接住你了啊,怎么受伤了么?”
“刚刚?”风烟有些迷惑,“不是都是些时日的旧伤么?”
“哈?”江蓠窜到沐雨旁边,从风烟手中接过袖子,拖着沐雨纤白柔弱的手撩开她的衣袖。沐雨虽是有意挣扎,却被风烟示意停下了。
江蓠看着她手上新旧不一,斑驳的伤痕久久的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墨染督见了,叫了出来:“这是谁下手这么狠?”
“白痴。”风烟不屑的看他一眼,“还能有谁啊?”
“你的主子干的?”江蓠的声音较之往常低沉了许多,听不出语气来,“花镜碧殊仙子弄的?”
然而沐雨,却只是沉默。
江蓠一边托着她的手走着,一边耐心的等待也许并不会听到的答案,月白色的眸中莫名的光华流转。
“站住,宫门现已封禁,诸位还是请回吧。”一直到了门口,银甲的天将拦住了四人的去路,沐雨都没有对江蓠说一句话。
江蓠听着天将的喝问,深深的看了低着头的沐雨一眼,便轻柔的将她的袖子拉好,松开她的手。
“宴会不是快完了么?”江蓠颦眉抬头看着天将,“这个时辰也该散场了,怎会不许人出宫?”
“散场?宴会分明还有三日。三日后封禁才开。”
江蓠与风烟、墨染对视一眼,心下不由得有些莫名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