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动月黄昏。
药膳鸡的香气还没有完全散去，静静浮动在阁楼里，青鸾和颜如烟的身影隐在暮色里，仿佛一对藏在剑鞘中的越秀双剑。
“那么，如烟你是怎么想的？”青鸾看着窗外的落日，慢慢消失在飘满红霞的天空中。
颜如烟也望着缓缓下坠的日头，开口道：“吴乐好权力，金不患喜美色，我本想找一妙人去挑拨他们俩的关系。”说着又朝青鸾看了一眼，“不过，现在好像不用找了。”
青鸾转过去看着颜如烟的眼睛，声音里带了一丝迟疑：“你决定要这么做？”
一丝微风穿过阁楼的窗子，拂在颜如烟的脸上，带起缕缕秀发。她的眼神里带着些悲凉，“如果让我亲手报这个仇，应该会比别人要合适。”
说完，颜如烟转过头去，继续看窗外的云淡风轻。
青鸾靠在颜如烟的肩上，缓缓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希望姐姐真的能解开这个心结。”
日子还是如流水地过着，颜如烟身上的伤满满愈合了，心里的伤也在结着痂。但青鸾知道，如果不把里面的那根刺拔掉，即使结了痂，也还是会痛。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给颜如烟换一张面貌，青鸾就给她设计起合适的面相来。颜如烟的前半辈子过的很是起伏，与吴乐在一起的日子更是能用坎坷来形容，青鸾研究过颜如烟现在的面相，果然显露出婚姻不顺之意。
颜如烟长了一双不折不扣的桃花眼。俗话说眼大恶姻缘，因为眼睛大，很多感情都能直接从眼睛里流露出来。容易让一些人误会又为之心动，颜如烟婚姻的不幸福很大程度和这双桃花眼有关系，要改。
还有，颜如烟的眉头过于阔了。若女性两眉分得太开，则会让人感觉此女思想比较开放，自然多桃花。这个也要改。
嗯，耳垂太小，改。鼻头无肉，改。下巴太尖，改。
青鸾将她设计的脸谱画出来，又做成面皮戴给颜如烟看，“这张脸，感觉怎么样？”
柳叶眉儿从眉头长长拖曳到眼尾，清纯又带着风情。下方是一双若水凤眸，微微含着一丝水汽。鼻子挺而饱满，人中清晰，唇红齿白，下巴圆润。笑起来时温柔如水，瞠目而视时不怒自威。
“双面佳人？”颜如烟脱口而出。
青鸾噗嗤一笑，“姐姐你还给这面皮起了名字了，不过，这张脸你喜欢吗？”要是当事人不喜欢，她还是要继续改。
“你的意思是……”
青鸾点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颜如烟反而有些踟蹰，她照照镜子，看看里面这张她对己对人二十余年的脸，一种不舍的情绪茫然升起。“戴面皮不行吗，一定要动刀子？”想到青鸾要在自己脸上划上个十几刀，颜如烟就一阵肉痛。
青鸾思索了一会儿，把手放在脸上那张面皮上摩挲道：“如果你能把我面上这张面皮摘下来，我就不给你使刀子。”说着，青鸾把沾了药水的帕子递给颜如烟。
一听不用挨刀子，颜如烟雀跃地接过青鸾手中的帕子，小心地在青鸾脸上擦拭起来。她看过很多遍，青鸾揭脸皮的步骤就是先擦一遍，然后在下巴处找到接缝，轻轻一撕，整个面皮就完好地落在手里。
顺着这个步骤，颜如烟果然在青鸾的下巴处摸到了一丝浮起的皮屑，就跟平时脱落的表皮一样，有些发硬。颜如烟两指一用力，那块皮屑就被扯了下来，如小手指指甲这么大的一块。
颜如烟愣了一瞬，又往青鸾下巴摸去，却是再也没了破绽。
“咳咳，如烟你要谋杀我呀。”青鸾按住颜如烟滑动的双手，小声说道。方才颜如烟找不到接缝，双手齐上阵，差点没把她掐死。
颜如烟懊恼地垂下头去，“为什么我找不到？”
“噗，我的傻如烟，你别看我平时摘摘戴戴这面皮很是轻松，白狐狸可足足练了我三年的手感。要是你一下就成功了，我不是白混了。”青鸾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如果有其他的方法，她也不想对颜如烟动刀。但是颜如烟现在的这张脸必定还会招来其他祸患，要是就这么带回忆盈楼去，以后要出了什么事，自己定会万分愧疚。
青鸾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不瞒你说，其实扬州的名妓柳苏苏的脸就是我做的。”
看到颜如烟睁大的双眼，青鸾继续给颜如烟吃定心丸，“当朝华贵妃其实也是我的客人。”颜如烟的眼睛瞪成了一双铜铃。
“再往远一点说，白狐狸还在唐门前任掌门的夫人的脸上动过刀子。”青鸾越说越来劲。
颜如烟却是对这条不太信了，问道：“听说唐门从前是不理会江湖之事的，直到几年前，现任掌门才加入到武林世家中来，他们怎么会认识白师父？”
这语气里尽是满满的怀疑，青鸾向颜如烟招了招小手，颜如烟就把耳朵附了上去。只听见青鸾用很小的声音说：“还不是唐门主和他夫人吵架了，你知道，唐门最喜欢用一些暗器啦，毒药啦，所以他们俩由吵架上升到打架的时候，意外就发生了！”
青鸾坏坏地卖了个关子，端起茶盏子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当时唐夫人怒极了，不小心就发动了臂上的小型弩弓，然后，带着剧毒的小箭就往唐门主飞去。箭刚出鞘，唐夫人只愣了一下，就飞身去接那些小箭。没想到唐门主一拂袖，那些小箭改了方向，直直对着唐夫人的脸。于是后来，唐夫人一边的脸上小箭戳了好多个洞，唐门主心疼地不得了，就派人打听到白狐狸了，后面的你就知道了。”
原来这里面也有这么一大段八卦，颜如烟听得一愣一愣的。
青鸾看她这个样子，定是在消化这个信息。于是就去忙活着把脸上的面皮弄下来，一张面皮只要缺了一点，哪怕是下巴的一小块，也就无用了。青鸾从包裹里掏出一支短短的香，用火折子点燃了，直直往自己脸上烫去，引得颜如烟尖叫起来。
“青儿你在做什么？”颜如烟抬起手就往青鸾的臂上打去，却已经迟了。
青鸾的整张脸就在那瞬间，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