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颜如烟惊恐的叫声，青鸾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快速地说：“别紧张，我只是把这张皮融掉而已。”
融掉？颜如烟愣了一愣，看青鸾身手利索而且没有呼痛，她才稍稍安下心来，问道：“为什么要融掉，不是刚做好的吗？”听青鸾说做一张面皮颇费心力和材料，为了这张面皮青鸾可是足足在房里捣鼓了好几天。
青鸾龇牙咧嘴地把额角残留的一点皮屑撕了下来，解释道：“一张面皮不完整就失去了它整体的功效，为了防止被有易容经验的人看出来，所以要毁掉。再者，你别看那张皮只缺了一小块，但是我们这门的面皮有些奇怪，只要有一点不完整，就不能用原来的方法揭下来，所以只能用融的。”
听青鸾这么说，颜如烟有些歉疚，不好意思地说：“都是我的错，这么好的一张面皮就废了，还耗费了你这么多时间和药材……”
话还没说完，青鸾就一巴掌拍在她肩头，“我们俩谁跟谁啊，而且那张皮还是有点瑕疵，你容我再做一张。后天就是三月三了，你就可以戴着那张面皮光明正大地出门了。”青鸾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怪罪。
颜如烟已经多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在这阁楼里都快闷坏了，所以乍一听到出门二字，马上欢愉地捉住了青鸾的手说道：“三月三？你的意思是带我一起去……”
“摘桃花！”两人异口同声道，随即相视一笑。
三月三，桃花宴。从前在忆盈楼时，楼里负责管理花瓣制品的花蔓罗姐姐就教导她们，每年三月初三的时候，大家都要采集东南方向树枝上的桃花瓣，酿酒制药泡茶做吃食都是顶顶好的。
三月初三这天的桃花集齐了灵气，开得最是繁茂清丽，所以是一年中桃花最好的一日。要是错过了这一天，就要等到来年了。
“这附近有桃花林？”颜如烟在这个镇子上住了三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有桃花林，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棵绕着溪流而立罢了。
青鸾听得这话，只是一愣，转念一想，也是，如烟来这里以后，天天被吴乐奴役，哪里会知道桃花林在哪里呢？自己也不好戳破，只是装作惊奇地说：“我那天去山上采草药，不小心迷了路，竟然给我发现了一大片桃花树，都结着花苞呢。想来那个地方是没人踏足的，地上的草儿都是笔直笔直长着的。”
大约是受到白师父的影响，青鸾对药草方面也是研究颇深，经常会蹲在草地里研究起不知名的小花小草来。所以对于青鸾的话，颜如烟没有怀疑，只当是傻人有傻福。
说到桃花，青鸾想起一件事情来。她翻身回自己的柜子边，从里面掏出两只小瓶罐，递给颜如烟道：“这只长颈瓶子里装的是桃花露，小罐里头是桃花膏，别告诉我你忘记怎么用了。”
颜如烟噗嗤一笑，回道：“桃花露每日兑温水喝，桃花膏早晚抹脸，我怎么敢忘记。”这是忆盈楼弟子的养颜良方。虽然过去这么多年，颜如烟也没有把手中瓶罐的盖子打开，但她还是能闻到浓浓的桃花香漂浮在她周围。
忆盈楼的女子身上，总是有幽幽的桃花香，颜如烟忽然有些苦涩，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身上的香味早已飘散。她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如果她没记错，现在只二十三岁的自己，眼角额头已经有了细纹。
“我给你这些可不是让你感伤的。”青鸾把桃花露兑在茶水中，端到颜如烟面前，“这只桃花膏，你用来擦手，这张脸有我这回春妙手在，还要担心？”青鸾挑了挑眉毛，往自己嘴里扔了一颗紫色的糖果。
时间紧迫，青鸾没有时间再一步步引导着颜如烟慢慢从伤痛中走出来，而且她相信，只要改头换面一番，如烟也不用整日触旧景生情。不如来个快刀斩乱麻，青鸾猛的把嘴里的糖果咬碎，葡萄清甜的香气弥漫开来。
青鸾把糖果吞了下去，状若无意地开口道：“老天有眼，听说那吴乐生了什么奇怪的不治之症，那病是一日重过一日了，该是没几天好活了。”青鸾边说，边注意着颜如烟的表情，果不其然，颜如烟一听这话，眉头一跳，抓着茶盏子的手微微有青筋浮现。
颜如烟低头喝着茶，掩住略显慌乱的神色，不治之症，他竟然病重了。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大的不对劲，怎么忽然就生了重病。
有细微的茶水顺着颜如烟的嘴角滑下，青鸾眼睛微眯了起来，自己这谎话编的着实是烂，如烟居然也能慌成这样，关心则乱呀。一来青鸾也没这么多心思去关心吴乐，二来青鸾几乎整日和颜如烟呆在一起，怎么可能去了解吴乐的事情。一听吴乐，颜如烟的聪明脑子就完全停止了运转。
过了半晌，颜如烟缓过劲来，看青鸾专心数着纸包里的宝贝糖果，没有注意她，方才勉强笑道：“很好，老天还是有报应的。”
青鸾也不戳破，只是点点头，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毕竟她不想骗如烟，即使是善意的谎言。
“这几天，我会给你炖些补药，味道可能不怎么好，不过你要喝完。”青鸾重新说起正事来，“你刚受过伤，底子有些薄，所以一日三餐进补是必须的。”
颜如烟现在脑子里有点乱，根本听不清青鸾说了些什么，只管点头应了，反正青鸾不会害她。她现在想的，却是要不要回去见吴乐，毕竟是自己曾经深爱过的人，毕竟是相依相守的糟糠夫妻，毕竟是当年对她好的人。
她要不要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呢？又或者，她可以求了青鸾去救他。画皮者也是医者，青鸾的医术了得，她也见过，再加上医者有一颗慈悲之心，青鸾会答应她吗？
不，不会的，颜如烟摇摇头，青鸾向来极为护短，怪就怪她自己当日将吴乐的罪行全部告诉了青鸾，青鸾定是恨吴乐入骨了的，必然不会去救他。
颜如烟的一颗心仿佛在火里煎熬，一边是自己的丈夫，一边是自己的姐妹师父。不论选择哪一边，她都有一半的愧疚。她需要冷静地想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