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我身上的伤疤未退,也为了隐藏身份,我一直都是带着人皮面具的。不过这次的伤似乎不同以往,伤口直到现在还是横七竖八的,甚是吓人。
若是以前,这些伤该早好了,翠儿说因沙漠的沙子太炙热,不仅仅是划伤了口子,还被灼伤了,需要多一些时间来修养。我了然,也没太在意。
这日翠儿兴奋异常,整天都围着我转,弄的我甚是疑惑。
翠儿眯着眼冲我贼贼一笑,如同讨巧的猫儿,“小姐,当当当当……。”她从背后拿出一个瓶子,我一脸困惑,她继续猫着眼道:“这是暗燕组连日研配出来的冰莲凝肤露,是由桑白皮、楷杷、藏红花、白蒺藜、当归、山栀子等多副中草药研制而成的,最重要的是加入了天山顶的千年雪莲这一副药引,才制成这副良药呢。有了它,小姐身上的伤定不会留疤!”
我嗔笑,还有脸上的吧?只是听到需要用到冰莲,我才有些吃惊,这伤竟这么重,需要用到那么珍贵的药材做引?
翠儿只简单说了下千年雪莲,然而当初为了摘得那千年雪莲,有人差点掉下天山悬崖,即便逃过一劫,也是受了极重的寒伤。
“嗯,我不知道原来翠儿竟是暗燕组的头目啊?”我狡猾的一笑。
翠儿果然上当,摆摆手,“就我这粗心大意,头脑又不聪明的人怎么当头目啊,我只是个小罗咯了。”
我抿嘴一笑,故作疑惑的问:“那就奇了怪了,你家小姐受了伤,竟还能让暗燕组来连日研配膏药?还用那么珍贵的药材,我有这么大面子?”
那丫头翻了几下眼珠,笑道:“小姐当然有这面子了,要知道,老爷可是整个暗卫组人人敬畏的头领呢。”
很久没有人提到爹,那已经成了我心口处的一块旧伤疤,不触碰就长在那里,一旦被触碰,就生生的让人疼痛。
翠儿见我脸色一暗,当下慌了,“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提到老爷。我…”见这丫头自责的摸样,我不忍心,“傻丫头,也不是你的错,不说了,给我试下药吧,看看你们暗燕的医术到底多强。”
翠儿也不多说,当下为我涂了药,那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微微的冰凉,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伤口处渐渐有些灼热之感,又有些瘙痒,感觉十分难耐。
我难耐的几欲去抓挠,翠儿吓了一跳赶紧拦下我,翠儿说瘙痒感是伤口正在长和结痂,很快就能好了,若是现在去挠,就前功尽弃了。
我吓得当场停下手,但是瘙痒的感觉极其蚀骨,尤其我伤在全身,一时间我整个人如同被千万只蚂蚁撕咬啃噬,那种感觉,比当初在沙暴里受伤更难忍上十倍。
不一会功夫,我忍耐到了极限,恨不能不顾后果将整个身子都抓挠一番。翠儿见我受苦,眼圈一红,却在我刚欲动手的下一刻,撕碎了被单,将我双手捆牢。
“小姐,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这天山雪莲极其珍贵,若是没能治好小姐的伤,又怎么对得起差点为它丧命的人呢。”
我已是被瘙痒折腾的受不了了,也无心质疑翠儿到底说什么?整个人因为忍耐,薄汗汗湿了身上的衣衫,想到爹的死,想到李婶和蔼的脸,还有那千丝万缕的北冥国皇室,我咬住嘴唇,一声也没哼出来,死死的受下了。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我身上的瘙痒感渐渐淡了下来,直到消失。翠儿已经打来热水,我虚脱的泡进热水里,嘴里一阵腥甜,原来刚刚我已经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热气氲绕蒸腾间,我身上的膏药在身体上结了痂,这会被热水一湿润,淡淡的冰莲味道馥郁的散发而出,沁人心脾,不知不觉中,竟在这温暖的芳香中入了梦。
这短短的空挡,我发了梦,发了场似是而非的梦。竟是梦见慕容祈彦,梦中我躺在床榻上,他一脸疲惫和憔悴,瘦了很多,整张妖孽的脸显得更加清癯而沧桑,似经历了世间至苦。他低低的问我:“洛儿,可有想我?”
声音低沉的,似用尽了全身力气,神色间带着落寞,让我无端的心一疼,我素手抚上他的好看的眉,那浓黑剑眉此刻染上了淡淡的伤,叫人心尖发紧。我拼命点头,“想了,真想了……。”
若不是想了,你怎能入我梦中来?
闻此他勾唇笑了,那一笑间,让人身心一畅。眉宇间的落寞尽失,竟是带着褶褶生光,迷人的桃花眼捻聚了刹那的芳华,又似讨到糖吃的孩子,笑的单纯而无害…。
然后那张带笑的妖孽脸庞,和那略显清瘦身影逐渐迷糊然后消失,我一慌伸手去抓,旁边人影一晃,“祈彦,别走…。”我一震,睁开眼,腾的坐了起来。
莫子骞眸光暗了暗,一脸阴郁的坐在床前,我心中一窒。
他声音沉痛,带着落寞,“洛儿,你可看清了自己的心?”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梦到了慕容祈彦,许是太过疲惫,被折磨的累了,就想起了当初在天行健的日子了吧?
我点头,“子骞,我清楚,我……。”
“别说了!洛儿,不要说了!我不想知道了,只要你呆在我身边,其他的我不想强求,我…竟胆怯,怕从你听到什么难受的话语。且让我逃避一回吧。”他自嘲的笑了下,打断我的话,阻止我说下去。
说罢,不等我解释,转身,留给我一个寂落的背影。
我扬起欲拉住他的手停在了半空,却只来得及捞起那片青灰色的衣袍一角,眼睁睁看他一步一步走离我。
他走的很缓慢,似下脚有千斤重,我顿住的手却忘了该如何反应,直直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心口微涩。
我是要告诉他,从始至终,我心里喜欢的一直是他,为什么他不想听?为什么他要胆怯?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心,忽然间如同清静湖面被一阵急雨落下,乱作一团…。
不知不觉来到北冥国已经不少时日,再过几日便是清蓉公主与北堂寒的大婚之日。
我当初已经在朝堂之上自认是慕容清蓉的贴身女婢,所以跟随慕容清蓉进皇宫已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了。
在翠儿细心为我擦药,又经过了那几番蚀骨的煎熬,这日已经是最后一回了。身上的伤疤已经不明显,只有些细小的划痕,若是不注意,是看不出伤痕的了。
但是在翠儿的坚持下,我还是再次涂了一遍药膏。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既不会感觉瘙痒也不会感觉灼烧。只淡淡的冰凉,透着冰莲的芳香。
待我清洗掉身上及脸上的伤时,我听见翠儿在那倒吸气的声音。“小姐,这还真是圣药啊,如今脸一点伤痕也看不出,而且恢复了小姐往日的白皙呢。啧啧,这肌肤,水嫩的…”
我嗤笑,她见我似不信,赶紧拿来铜镜递了过来。“小姐,你自己看看,是不是一点疤痕也没有,这次我可没有骗小姐哦。”
“那就是之前有骗过了?”
翠儿脸色一红,吐了吐舌头。
铜镜中倒映出一张清丽的脸庞,我细细的抚摸,确实是没有留下一条疤痕,而且皮肤似乎比以前更好,触摸上去,柔软滑腻。
我从未仔细打量过自己的相貌,这一刻,却想好生瞧瞧。感觉为什么那么陌生呢?以前的我真的是太大而化之,从未注意过它。
我眨眨眼睛,铜镜里的那张容颜上,圆润的杏仁眼也跟着眨了几下,显出几分调皮。瞳孔很黑亮,好似上好的玛瑙镶嵌在玉盘上般,隐隐间,竟有些眼熟。似像极某个人!我脑中划过一个人的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