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州(今安徽安庆)
天气很好,阳光依然光热十足,熙熙攘攘的城前聚集着很多北方逃难的百姓,来回地向出城进城的本地人讨要着食物,个个衣衫露烂,面黄饥瘦,但绝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弱,以及很年幼的少儿。
两个浑身污泥,脸上也是灰土罩面的少年跟着人群进来出去地随波逐流,但很是没有效果,出来进去的人们脸上都是厌恶之色,见到这些人,纷纷闪避,更不要说给食物或者金钱了。
没错,这两位就是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的王爷殿下了,可现在,二天也没吃到啥东西的他们照样是饿的浑身无力,步伐趔趄,宛如喝醉酒的浪荡之人,可怜到极点。
“哥哥,这样下去不是个法子啊,估计还没要到吃的,我们就已经饿死在这里了。”赵璩可怜兮兮地说着,双手抚摩着肚子。
赵玹确很乐呵,他感觉跟着这些流民很热闹,虽然肚子饿,但提着小弟弟兴高采烈地来回奔跑。
赵璩见赵玹依然玩的不亦乐乎,气哼哼道:“你如果还不想办法找到东西吃,我立刻就去城门那悬赏处承认我们是偷跑出来的皇子,看见没,那榜上可是有一千两银子呢。”
赵玹紧张地一手捂住赵璩嘴巴,神经地看看四周,见无人听见,才舒出口气道:“你以为那么容易啊,你看见没,那边那个胖子,他为什么能出手三次,就有一次讨到食物,这可是有学问的。”
赵璩鄙夷道:“讨个饭还会有学问,哼,我现在只要往这城里太守府上一坐,大喊上菜,那些人还不是屁颠屁颠地给我们送来,这也不是学问吗?”
赵玹呵呵笑道:“等着,如果半个时辰还要不饭,咱们就去找那太守要,好不。”他其实就怕暴露身份,一但被请回去,要想出来,那可真就难如登天了。
赵璩见偶像这么有把握,喜笑颜开地搓弄着手上的泥渣,爱干净的他还是有些不能忍受如此模样去进食的。
赵玹安慰住弟弟,慢慢地挪动到紧盯着的目标,胖子,他可是观察很久了,这个家伙出勤率同收获率基本都是三比一,如此好的成绩,正是他要学习的对象,万事皆学问,同样,这讨饭在他的思想中已经是门学问了。
“大叔,你看,风和日丽,花开鸟鸣,你一身贵气,肩抗四尺金锄,头戴高雅草帽,看看,啧啧,这腰间悬挂着一枚千古难遇的珍惜宝物--酒葫芦."这名伟大的胖子看见个农人出城,锄头挂着午餐,立刻展开口舌,上去就拽住人家的衣服,大把大把的赞美之词飞蹦出来。
“传说这酒葫芦可是赤脚大仙的绝世名品,不但能喝出美味的甘甜之酒,也是让你的思想和情操得到熏陶,今日出行,必定大富大贵,一锄挖出金元宝,一酒喝出宁泰安,真是人见人喜欢,花见花娇羞啊!!”
农人听的高兴异常道:“你这娃儿,想不到嘴巴这么甜,是不是想要吃的。”
胖子见有门道,高兴地说:“大叔才思敏捷,旷古难有,今日一见,只感分外有缘,开口就提那五脏废物,实在是有失礼法,可俗话说的好,饭饭饭,能肚饱,酒酒酒,使人迷,有酒有饭,生活乐无边。”
农人哈哈大笑道:“你这娃儿,好生有趣,就凭你说的这些话,赏你个馒头,外加一口酒,怎么样,可莫在纠缠,天日苦短,还要出去干活呢。”
胖子连连点头道:“那感情可好,今日真是遇见你这个贵人了,叫晚生佩服得全体投地,真想对你膜拜啊,呜~呜~太感动了,天下竟然有这么好的人。”
赵玹在旁听完,心里那个感叹啊,本想着自己出口就是诗,眼睛一眨就是词,可高手碰见高手,顿时生出切磋之意,也是佩服的很,见那胖子拿到馒头,又是心满意足地喝了口酒,农人也是笑呵呵地收拾,准备下地干活。
正待踏步,忽感袖子被人拉住,回头一看,嘿,这小子生的真是有福态,天庭饱满,脸庞滚圆,乌溜溜的眼睛充满泪水,尤其那两只硕大的耳垂,真是比弥勒佛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好福相。
只是这眼中含泪,神情悲戚,嘴唇微微颤抖道:“大叔,你看,天气爽朗,人来人往,你一身福气,肩挑锦缎饭盒,手握垦田锄把,看看,啧啧,这腰间紧裹五尺王莽草带,上面竟然是奇珍异宝--喷酒葫。”
胖子和农人一脸黑线,借用就借用吧,还非要搞的这样对整,但言辞确也新颖,就看接下来他要怎么说。
“史书上记载这喷酒葫可是诗仙李白的赋诗法宝,不但能吟唱出流传千古的佳句,也是让你的才学和学识得到陶冶,今日出行,必定扬眉吐气,一走满路奇彩尘,一说唱出全家福,真是鸟飞鸟跟随,马见马嘶鸣啊!!有诗为证。
“金秋十月人开泰,
舒州城人异人行。
六尺金身耕地忙,
手摇锄头腰挎酒。
满心欢喜出城来,
只盼庄稼能丰收。
五谷银钱装满囤,
一家老少笑开怀。”
胖子惊讶啊,这不但说的胜于他,这歪诗做的也是合情合理,让人欢喜,农人也是眉开眼笑道:"哎呀,这位公子真是年龄小,见识多,想不到也是如此有文才,可惜,可惜你这好苗子,确被那乱事逼迫,好,今日高兴,这几个馒头和酒都给你喝吧."
赵玹一脸兴奋,忙招呼着赵璩过来,两人接过馒头,大咬特咬,拿过酒葫,一口饮下那辛辣之水,顿时,只感难受的很,"噗"地喷出.
农人皱皱眉毛道:"哎呀,可别浪费了,这可是五铜板才一葫的老烧刀,"说完,拿过酒葫,心疼地盖好塞子,怪在腰间.
赵玹当然喝过酒,虽然是偷喝,但宫里的味道可比这好太多了,心中知道这些农人收入微薄,五铜板灌葫酒,可是当成命根子一样,就指望着在繁忙劳作的田间地头给把劲,岂能和皇家的美酒相比.
而这馒头确是他们兄弟俩长这么大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了,现在想起那些山珍海味,真是都不如几个馒头香。
一阵狼吞虎咽,才让肚子停止了抗议,农人怜惜地看着他们道:“真是可怜了这些娃儿了,往南去,那里没有战事,只要你们有本事过了大江,找户好人家收养,日子倒也不愁。”
赵玹舔舔掌上的馒头渣子道:“大叔,我们兄弟是要去打金人的,绝不会渡过长江。”
胖子惊奇地看着他们,也把刚才抢生意的不高兴忘却,出声道:“就凭你们二个?才十岁吧,那金狗的马都比你们高,怎么去跟人家呢?”
农人也是哀叹连连道:“娃儿,你们年纪虽小,确有如此雄心,长大后必是人才,可惜那金狗兵强马壮,对我们大宋虎视眈眈,万万人民家不是家,淮水以南还好,要是你们过了河,那才叫惨呢。”
赵玹眨眼道:“前有岳飞抵抗,在有那么多的百姓支持,难道还怕打不过那金人吗?
胖子的眼神有些暗淡,神情中也是充满愤怒道:“我本是大名府人氏,家中有父有母,还有二个妹妹,可恨那金狗连年掠夺,从三岁记事起,就没过过好日子,父亲因为抵抗丧命,母亲惨遭羞辱而亡,二个妹妹也是走散一个,哎。”
眼泪汪汪,看的赵玹怒火滔天,赵璩充满同情。
农人拍拍胖子道:“小哥儿不必伤心,近日皇帝连发圣旨,让岳大元帅讨伐,听说已经打到那真定府,百战百胜啊。”
赵玹虽然才十一岁,但从小生在皇家,对这些赵家天下的臣民生活,也只能片面地从父皇的交谈和闲暇时得知,这才仅仅出来三天,相对稳定少战的淮南就是如此模样,如果他们跨越淮水,黄河,还不知道是何种局面呢,想想,心中都感不安。
看看赵璩,两兄弟的眼光凝视,也是有说不尽的心事。
虽然自己一力促成岳飞的前进,看来,这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是那些百官,错的是父皇,他想过水看看,这赵家天下究竟让金狗摧残成何种模样。
胖子低低地抽泣着,农人也是安慰几下,便忙自己的事情而去,赵玹强行让那欢笑浮上脸庞对着胖子道:“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在这里撒这些没有的东西,让人家看见岂不看轻于你。”
胖子抬头哽咽道:“看你们比我还小,确要去那战事纷乱之地,恐怕还没到,就已死在路上呢。”
赵璩本就胆小,一听要死,紧张的拉着哥哥的衣服低声道:“我们回去吧,就算想见岳飞,只要父皇下道旨,立刻就会入宫而来的。”
赵玹回头安慰道:“别怕,你身为皇子,有责任去看看天下,也好回去告诉父皇,如果我们两人去那真定府,定然是鼓励军心,到时候,还有马骑,还有弓箭,弩具可以玩耍,岂能遇见这点困难就退呢?”
赵璩还是有些胆怯地挪挪身子,回头在看看城墙之上张贴的那两张画像,心中犹豫不绝。
赵玹何等聪明,弟弟的心思他是立刻就知道,假装生气道:“你如果敢回去,一辈子都不会跟你玩了。”
刚刚饱了肚子的赵璩虽然生出退却之心,但哥哥要是跟自己不玩,那可真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赶紧笑意浮现道:“那里会,哥哥走那里,我就跟那里,谁叫我们是兄弟呢,哈哈。”笑的虽然有些勉强,但最起码表露出他的决心。
胖子见俩兄弟在那悄悄低语,而这个比自己稍瘦点的少年也是心思灵巧,如果能不去北方,倒也可以结交下,想事快,忘事也快,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他出声道:“敢问兄弟高姓大名,刚才一翻说辞,真是感动,想不到这地方也能遇见如此才学之人。”
赵玹见胖子恢复过来,眼睛一转道:“当然,当然,你也是为了生存而奋斗,大家同甘共苦么。”
胖子笑道:“那敢问兄弟高姓大名。”见对方没回答,又是追问道。
赵玹可不敢报出真名,心里一转:“我叫岳玹,他叫岳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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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璩顿时有些无语,就出来玩玩,连姓都卖了,这要叫父皇知道,屁股上饱准来二十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