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天清离去,随行公公提着的灯火渐行渐远,天牢又恢复了原来的灰暗,散发出腐朽衰败的死亡气息。
天凰缩了缩身子,双臂环着膝盖,将头深埋在屈起得膝盖中,只觉得浑身上下,从内到外前所未有的冰冷。她只觉得恍惚间若梦一般,爱她得父皇母后皆已远去,而自己一直缩崇拜着的大皇兄,猛然间化作乐食人的妖魔,撕咬着父皇母后的身躯,吞噬着自己的心。
夜悄悄降临,天牢的光线更显晦暗。天牢的门再次打开,来的是自小跟在皇兄身边的小李子。
他那尖细的声音在空旷的天牢显得尤为刺耳:“公主,皇上有情。”
天凰懒懒地抬头瞥了他一眼,嘴角牵扯出淡淡的嘲讽,“怎么?莫不是皇上还要大摆筵席,为本宫践行?”
小李子眸光微闪,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公主,请。”
天凰遂撩了撩衣袍站起来,木然地往外走,她倒是要看看她这位所谓的皇兄,当今的圣上,还准备了什么等着自己。
小李子见天凰起身往外走,赶紧提了灯笼在一旁照路,神情谦恭。天凰似无意地说起小时候。
“小李子,你还记得小时候吧。我总爱缠着皇兄,可是皇兄总是很忙很忙,那时候都是你带着我放纸鸢,骑马,抓蝴蝶。”
小李子没有回话,诚然,公主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自己带过来了,他也是打心底里喜欢公主。可喜欢归喜欢,他的主子永远只有一个,那便是昔日的大皇子,如今的圣上。
没有听到任何回话,天凰也并不在意,依旧淡淡的语气,“你说他会不会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准许我与父皇母后葬在一处呢?”
小李子闻言惶然下跪,公主这话的意思,竟是要……
“望公主切勿多想,皇上从未想要公主的命。”
“是吗?杀父之仇,岂有不报之理。斩草不除根,他会这般愚蠢?”天凰藏在袖下的手紧了又紧,倘或自己有一丝机会,定叫他血债血偿。
“皇上他,其实并不是……”小李子话未说完,两人便已到了天牢门口,一个皇宫侍卫模样的人带着一个女子迎面走过来,附在小李子耳边说了句什么。
“带她进去,切忌,切勿让任何人知道。”
天凰的目光微微落在那个女子身上,一样的身材,一样的相貌,是用了易容术吧,竟是要李代桃僵!他究竟意欲何为?
离开天牢,一路跟着小李子穿了大半个皇宫,最终在一处晶莹剔透的宫殿外停下。这昔日的大皇子住所,如今已完全变了一个样,金漆大柱换成了白玉雕栏柱,红色琉璃瓦改成了晶莹剔透的紫色水晶,朱色高墙围院刷成了浅粉,亭台楼阁间间或镶嵌着几簇水晶花灯,花灯的中心放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在夜色里辉映出各色的光。
如梦,似幻!
麟天清就站在殿门正中,一双黑眸凝视着阶梯下方稍显落魄却依旧风采斐然的女子,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叹。
挥了挥手,让哪些忙碌着搬东西的奴才宫女全部退下,努力压抑着语气中得急切和小心翼翼,“凰儿,喜欢嘛?”
这些年来她简装英姿,行动言语间早少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态,多了几分男子的飒爽与干练,但他始终记得这些她最初的爱好,最初的梦想。
六岁的女孩子仰着她红扑扑的脸蛋,眼神里满是期待和向往,“皇兄,皇兄,母后说天上都住着仙女,仙女住在世上最美丽的宫殿中,那宫殿盖着紫色的水晶瓦,用白玉做雕栏,夜明珠作路灯,娇艳的花瓣铺路,宫殿里四处是珍奇的花草,可爱的玉兔雪貂穿梭其中,还有梦幻般的珠帘纱幕。”
“凰儿喜欢这样的宫殿,皇兄,皇兄,你那么厉害,以后要送凰儿这样一座宫殿哦。”女孩子的眼里尽是对兄长的依赖和崇拜,让他一颗冰凉死寂的心从此活了,热了。
天凰抬头望向那块巍峨的牌匾,喃喃低语,“凤凰殿?凤凰于飞,翱翔于天际。”虽说他并非这个意思,但这殿名的寓意很好,不是么?说罢抬步入内。
而大门口闻言的麟天清满是期待的眸子却骤然一寒,浑身上下散发出冰冷阴霾的气息,“想飞么?那我便折了你的羽翼。来人,将牌匾换下,更名‘锁凰殿’。”
天凰斜依在贵妃榻上,怀抱着温驯的小白貂,看着周围奢华梦幻得出离了凡尘俗世的宫殿摆设,神色清冷。“说吧,将我移到这里,有什么目的?”
“如果我说没有任何目的,你信么?”
天凰噙着冷冷的笑,对麟天清说的话不置可否。笑话!以他的心机谋略,会没有任何目的的地留着自己这条命,留着一头随时会咬他一口的祸害?她只是想不通,除了想利用替身引出支持自己的朝臣势力,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莫不是……
她摸了摸心口处,微蹙了眉,随即又摇了摇头。不会的,这件事除了皇姑,就连父皇母后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