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来他暂时不会要自己的命,既然这样,她便会努力活下去,连同父皇母后的一同活下去,连带着这窃国之仇,杀父之恨,一同活下去。等到有一天……
活着,好好地活着,只有好好活着才有手刃仇人。那杯毒酒,皇兄或者皇兄的人都不可能接触到,皇兄也没有京都的调兵护符,此次宫变如此迅速,天衣无缝得未惊起一丝政权动荡。
一定还有同谋,那些杀害父皇,害死母后的凶手,她必定会一一纠出来,手刃仇人,以他们的鲜血祭奠父母的亡灵。
而在这之前,自己必须好好的保住自己的命,不激怒面前这个恶魔。天凰微微低了头,哀怨凄凉的气息瞬间自她身上散发出来,弥漫了整个大殿。只见她微微抬头,面色凄凄,泪光莹莹,身子无力地从贵妃榻滑下,软软地跪在地上。
“皇兄,为什么要这样呢?凰儿也从未想过要做太女,父皇也决定将皇位传给你了,为什么还要弑父,为什么?为什么啊?”
麟天清轻轻地将天凰揽在怀里,言语间也有些哽咽,“凰儿,我从未想过……”从未想过要父皇的命啊。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原先准备的致人昏迷的药,会突然变成致命的毒药。而事情已然发生,无论有意无意,确是他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位,谋害了父皇,也害死了抚养他长大成人的皇后。
这两天他便常常在想,如若,如若父皇早立太子,或者早两日宣布‘扶犁’的事,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他不会听信母后的话,不会这般忘恩负义,不会与凰儿走到如今地步。
天凰突然一个激灵,猛地推开他,指着他大骂:“不会,不会什么?不会想要这至高无上的地位,还是不会这般丧心病狂,狼心狗肺!”
“哈,哈哈哈,你如今是不是后悔了。本来父皇已经我答应下个月便传位于你,而后我们一家几口隐居避世,畅游江湖。”
天凰话还未说完,便被麟天清一把扼住咽喉。只见他那双深沉的眸子里尽是无边的黑暗和怒火,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说什么?”
“咳咳,我说,你丧尽天良,争的,抢的,不过是我不要了的帝位。你这帝位,本可以来得干干净净,可惜,你永远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你将一辈子活在愧疚中,活在弑父夺位的诅咒中,当有一天真相大白于世,你将受千古骂名,遗臭万年!”
麟天清掐着天凰的力道越来越大。终究还是比不过么?父皇终究还是选择的她么?同样是他的儿女,同样的优秀,他比之于她,更多几分帝王的魄力与霸气,少几分妇人之仁与儿女情长,他为何偏偏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欲立她为太女,继而登基称帝。
他竟分不到他一丝一毫的爱,如果真的有那么一日天凰登基,他将是世界上最悲剧的皇子—皇室唯一的男子血脉,却被生生剥夺了帝位,永远屈居女人之下。
而这个女人,她的妹妹,却让他一度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态度面对。他一直一直在黑暗的世界里挣扎,为了权利和欲望,双手染满无辜的鲜血。总在黑暗里仰望她的美,她明媚的笑容,看他们一家其乐融融,而自己却是一直一直一个人,常年相伴的只有无尽的孤独和母后阴冷的教育与命令,嫉妒如野草一般疯狂的滋长……
她总是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却总是得到一切,得到所有人的爱。她太美,美得如天山上的雪莲花,圣洁而令人窒息的美,让人忍不住地,想要撕碎!
看着她时,他便常常在想,如果将她从那高位上拉下来,碾碎她所有的高贵与骄傲,将她圈养起来,和自己一样落在这凡尘俗世中,她是不是就能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如是想着,心中更多的却是惶恐。想到小李子刚附在自己耳边说的,她竟然有心寻死,想要同父皇母后一同埋葬。想到她刚才所说,她竟劝说父皇将皇位传给他,而他们一家三口归隐江湖。怎么可以呢?无论是生还是死,他们总是一家人,独留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不!他不允许,他绝不允许!
恍惚间悠悠醒了,入眼便是天凰苍白得失了血色的脸,麟天清赶忙松开自己的手,全身颤抖着拥她入怀。他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会差点掐死她?这个令他最恼,最疼爱,最最矛盾的妹妹啊,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凰儿,不要吓皇兄好么?凰儿,你曾经给了我温暖,为何又那么残忍地要拿走呢。”声音细若蚊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天凰并未听见。
歇息了许久,天凰才稍稍缓过气来,心中暗恼自己一时冲动险些丢了小命。略微整理了下心绪,凄凄楚楚开口,“你知道吗?你不仅杀害了父皇母后,也杀害了我的皇兄——那个一直心里装着我,疼爱我的皇兄。
虽然自我六岁起,他便表现得对我漠不关心,也不再宠我,可是那背后时时关切的目光,我能感到,他依旧疼我,爱我。可是,昨天,他死了,死在你的手中,死在皇室权利的争夺中。
从此上天入地,我便是孤零零一个人,什么都没有了,都没有了。”
麟天清闻言一怔,原来他对她的关注她知道的,一直一直都知道的,她就是这般精灵通透的女子,细腻聪明得令人心惊又让人心疼。搂着她得手紧了紧,声音有些惊喜,低沉的嗓音似在宣誓,“不,凰儿,你还有,你还有皇兄啊。”那个疼你爱的的皇兄依旧活着啊。
天凰激动地抓着麟天清的臂膀,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皇兄,我真的还有,皇兄?”
“有的,皇兄在,一直都在!”
空旷的大殿静静的,相拥着的男女却各怀心思,天凰等了一会儿没见麟天清有动静,便试探着问,“父皇母后大殇,我想去送他们一程。”
男子眼神微眯,略微思索后点头,“可以,但是不能以公主的身份。长公主将于明日午时问斩于午门。”
天凰半隐在男子怀中,面颊上浮出几不可见的嘲讽,眼中一片冰冷。真是她的好皇兄啊,竟是要抹杀自己公主的身份。以替身装成自己,认罪,问斩于众目睽睽下,来日就算自己站出来震臂高呼,亦是无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