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识一阵动荡,晨雨猛然惊醒,正欲翻身下床,睁眼观察,结果抬起的头被上部某物一压,并未转动,本应撑着床的手没动,身体更未翻转下床。她怔了下。
‘怎么了?’
无人回应。
眼前一片漆黑,本应借着月光看到室内模糊的轮廓,结果却只有漆黑,身体似被什么包裹,周围有热流涌动。
她抬手拍了拍上部,是柔软的触感。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异。
不。
她立刻排除了自己对细微之处不协调感的在意。本应睡在自己舒适的床上,此时却在不知名的地方,这本身就已经极为怪异了。
阿娜达和清之虽然喜欢恶搞(自然她也一样),但还不至于在她睡觉时把她扔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不在自己的床上到底是为什么呢?做梦?
头部受到一阵外力的挤压,晨雨顺从推力向着似为出口的地方爬去,事实上她也确实感到了窒息。
这还真是一段艰难的挣扎,至少她使出了浑身解数。
终于从里面出来了,有微暗但确实比刚才明亮的光线,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本应如此,她却同时感到空气的激烈与干裂,欣喜雀跃的感觉在体内传达,同时又令她生出一种将柔嫩的皮肤暴露在干燥空气下的不适感。
腹部有股气流上冲,随即她听见耳边想起一阵响亮的哭声。
哇哇的声音正是婴儿的哭声。
她因为不舒服眨了眨眼,总觉得睫毛有粘稠感。
晨雨摸索着,找寻稳固的支撑点正要起来观察,身体突然悬空。
“哇...”太过突然又不可抗拒,她惊呼出声,眼睛随着身体移动掠过被褥,脸盆架,空旷的室内,发红的炉子,冒着热气的水,未看个仔细又因身体晃动移向别处,身子悬空晃来晃去,半天也没捕捉到清晰的景象,只大略感到这里的冷清。
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这是她得出的唯一总结。
某个印象在脑海里复苏。
脖子向后仰去。
好奇怪,要窒息了,结果想要抬起脖子却抬不起来。
大脑有明显的缺氧趋势,神智变得昏沉,就要晕过去了,身体被轻柔的放下。
晨雨松了口气。
不一会,她听见刻意压抑,保持平稳的喘息,有温热的气息从喘息处喷到她身上,身体被轻柔的抱着,她一怔,无数个可能在脑海闪过,最后定格在唯一的可能上。
她睁大了眼睛,眼睛死死的盯着虚空的昏暗,好一会,她缓缓的抬起手,像认命又像在说‘啊啊,这一定是错觉,绝对是错觉’的态度漫不经心的举手。
眼前是一只胖嘟嘟的小手,而且还有粘稠的液体正在打皱的皮肤上干固,她又将手在眼前晃了晃,仍然是胖嘟嘟的小手。
呃...婴儿....
原来自己是被人生出来了,刚才身体一阵晃动都是女子在将她抱起剪脐带的过程。
这个认知让晨雨一僵。
她也总算明白自己感到的奇怪的不协调是因为什么了。
她的身体是婴儿,原来是婴儿啊。
她的目光缓缓的移向上空。
那是木制的天花板与房梁,只因昏暗的光线显得模糊,在光线无法抵达的阴暗角落大概有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年久无人居住的大殿大概也有着它特有的清冷荒凉之感。
晨雨的面部抽搐了几下,可惜由于这个面部表情难度太大,未能在脸上实现。
回忆的片段在脑海闪过。
“为失去皇帝宠爱的妃子得到幸福?为什么我们要去做这种事。”阿娜达道。
“哦,还人情啊,洛雪你怎么会欠凡人的人情。”
“话说,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在她受冤打入冷宫后再想帮她,这不是增加麻烦吗?而且人家都快生产了。”
异世界五主之一的君临山之主洛雪,有着强大法力又智谋超群的存在却欠了凡人的人情,他作为君临之主自然不可能亲自出马,还情之事便落在了包括晨雨在内的四名下属的身上。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
晨雨记得昨天晚上她还在和阿娜达、清之、漓镜三人商量洛雪欠的情如何还。
不过是一个加入皇宫却又被冤打入冷宫的女子,让她重得皇上宠爱或者带她离宫,为她赚大量金银,将她推至风光无限的顶峰,很是容易,毕竟只是个普通女子,成就她的幸福着实简单。她自身的状况也不复杂,只是单纯因有人害了皇帝子嗣,要人扛罪,可惜却动不了真正下毒者,只好拿她顶罪,她自身家世也简单。
当年,当今皇上仍为太子时被人掳走,是欣怡的父亲耗尽凌家兵力将他救出,后来凌家又因变故遭受满门被灭,唯有她一人被母亲藏起,勉强幸存,他父亲临死托孤,希望先皇好好照顾她,她在六岁开始就住在皇宫由先皇抚养,16岁嫁给当今皇上为妃,为四贵妃之一,算是目前最尊贵的妃子之一,晨雨他们若要帮她待在皇宫也只需替她平反,无须为了她的幸福铺设大局,设法提携她家人获得巨大权势的必要,自然更简单。
但晨雨他们也知道她最大的麻烦是什么,欣怡她并无外援,虽作为贵妃之一,然而权势基本为零,这次可因一次阴谋替罪,难免下次不会在阴谋中丧生或再度成牺牲品,她注定了会在权势的争夺中被皇帝放弃遗忘,除非她自身变强,有傲气的与之相争的秉性,执着、聪慧又爽朗、顽强。而改变这一点就需要时间,晨雨四人之所以迟迟都未决定到底谁来做这件事就是因为不清楚是不是要为了她的终生幸福做点费时的事情。
她本就明艳动人,要让她受宠不难,难就难在她本身如何能扛的起她人的排挤,算计,如何能笑看世间,不为阴谋丑陋黯然伤神,渐渐沉沦,如何能爽朗的笑下去,而若是做到这一点,就需要至少半年了,因为问题简单却费时,四人一时也还没决定由谁来做,聊着聊着,阿娜达就说起槐丽山的温泉,这个时节正是雪茵花遍地,枫叶正红之时,在风高云淡的槐丽山,靠在天然的温泉里,看白花飞舞,枫叶飘落,绝对是至美的享受,阿娜达说的期待,兴致十足,晨雨听得也颇为心动,两人已商量两天后就去,几人又闲聊一阵,见天色晚了便散了,就打算明日决定谁接这任务。
结果,怎么一醒来就变成婴儿了?
这到底应该说人生总有不可控的际遇还是单纯的就是洛雪报复?
他不会这么小心眼吧?自己不过是好奇心重了些,旁敲侧击看穿了他的糗事,他居然剥夺我的自由,太不讲理了。
不管怎样,我也是帮他还情,他就算是上司也不能如此报复吧。
呃...虽然自己也知道他着实是太丢脸了,特别是被看穿后更是羞愤异常。(这是晨雨的想象,现实是洛雪手指不紧不慢的敲着桌子,表情不自然,仅此而已。)
想他作为君临上的主人,经历几世,历经千年(或许万年),受异界之人敬慕,又有无边法力,居然会无意间失足坠入凡间,无意间坠入凡界确实丢人,而坠入凡界也就算了,竟然灵体刚好砸入死猫体内,进入死猫身体自己却法力被封也就算了,大不了他找人帮忙,也不过费点事,让他精彩纷呈的人生再多分精彩,点缀而已,但他一醒来却惊讶发现自己作为遍体鳞伤的母猫正被一只恶猫觊觎,压在身下,那恶猫又脏又黑,粗鲁俗气,自己却打不过还得逃,确实是莫大的耻辱,忍无可忍,不能原谅的耻辱。
晨雨猜测,说不定他当初被恶猫追赶时就想过与其狼狈逃窜不如直接撞上一颗大树赴死更甘心些,虽说自杀有违生命之本,但他如此行为不算逃避,倒也不会伤及灵体、修为,结果,他放弃的最大原因大概就是怕万一没有死成又跑不动了,那不是更加的悲哀?想来想去,威风八面的他当时也只有逃命一途,这才是将他的羞愤与怒意升到顶端的原因,外加遗憾的是,那恶猫愚笨,也不识相,被他慑人的目光瞪着竟全无畏惧。
呃....耻辱!耻辱!
洛雪正心思百转,惊怒非常时突然被一女子救起,此人便是凌欣怡,才有了他脱离苦海的最终结局。
自己确实是不该好奇窥探,不知死活,但是他居然会欠凡人人情,自己当然会好奇嘛,而且阿娜达他们不也一样都知道了吗?
晨雨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我不该忘了他再心胸大度,也很有血气。
恶搞整人自然并非一句胸怀广博便不屑为之,他还是很乐意为之的。
常言道,生命之光重在活跃,活跃才是他们的本色,而非淡定从容如圣人佛祖。
但是即便欣怡需要帮助,他要我来还情,也不必因此让我成为婴儿吧?自己哪怕拥有一副成人的身体想要救她出去还是让她重新获宠也不过是一年的时间便能做到,想到这,晨雨一噎。
原来自己此刻处于被动,而且得慢慢成长,这软弱无力的身体,不能说话的嘴,无法自力更生的境地,她岂不是彻底处于受人摆布的境地?
再仔细想想,显然欣怡的小孩已胎死腹中,若是一定要以成为她的孩子来做这件事,她倒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在无知的情况下,突然就变成了婴儿。因为若是必须做她的小孩来完成这件任务,自己若先知道,也会联合其中俩人强行将事加于某人身上。
也就是说自己在睡着后被那三人算计了。
真是毫不客气!
晨雨已经能够想象阿娜达将她扔入婴儿体内后拍着无灰的手掌,一副甩了麻烦的畅快表情。她大概已经打算收拾东西准备去槐丽山了,清之估计也是懒洋洋的说着‘啊,明天又可以去约会了,晚安,晚安’,漓镜性子坚韧稳重,也是最冷,也许只是站在一旁观望默认或者根本就不知情,反正这种费时的事绝对不会让他去做。
而自己作为入住君临山的四人中的一人(洛雪不算),若是放弃本体,在凡界附体,这么大的事必然经过洛雪同意。毕竟自杀有违生命之本,她若投胎就只能好好活到老死或不幸身亡的那天,而自己肯定不可能轻易死亡,那一不小心,就是百年都回不了君临山,不可能再做任务。也就是说他肯定在默认的情况下没有再说什么,显然这种事对他而言是不值得在意的小事。也就是说他要我作为凡人成长衰老?
晨雨叹了口气,她果真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让她作为欣怡的小孩来帮她,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只是清闲的做一个凡人了,或者说从她入住君临山之后就再没有作为凡人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