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太监,一个奸笑的太监,在晨雨心情很好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太监,然后便有了她不爽的心情以及她一番苦恼的开端。她忍不住对幸运之词做了一番感想。
若说有什么幸运偶然的成全什么,如此情形应该算是遍地绽放的花朵,随处可见。
但若让它成全一条通往平坦顺畅的大道却如同奇迹的光点,只在最匪夷所思或惊异的情况下闪烁。那感觉,便如看着一条笔直的路,上面撒着如梦幻般朦胧的光。似乎,注定了只属于梦境中的场景。
晨雨觉得人有时候就像苍蝇拍下的苍蝇,只不过拥有坚硬的外壳,所以在飞翔中仅仅只是不断被打,而不至轻易陨落。
你问我为什么不是在大海里被海浪拍击却永不下沉的浮木,却是讨厌的苍蝇?谁知道,大概是因为海中的浮木没有停泊的地方,苍蝇却有吧,而苍蝇也注定了是会被苍蝇拍追赶的。
虽然晨雨的兴趣是走上康庄大道,而且要非常洒脱痛快的走下去,不过仍然适用于‘暗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这句俗语。
这一回,晨雨便再次验证了如此真理。
晨雨的心情一向很好,应该说她很少有不开心的时候,特别是现在任务就差一点就要完成的时候,她更开心。
只要欣怡能想明白自己为何不适合皇帝,又有觉悟改变这一点,晨雨再为她平反就大功告成。
她在最初接受这项任务时还以为需要花费更多的心力来改变欣怡的心性,没想到欣怡本身就是个如此活泼坚强的人,所缺的只是另一种魄力和觉悟,缺的只是一种信念而已。虽然这两点往往人花费一辈子也很难拥有,但晨雨相信欣怡一定会成功。事情也因此变得更为简单。
她准备等任务一完成就出宫。
不知道宫外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等她呢?想想就觉得期待不已。以前不用做任务的时候,晨雨基本都和阿娜达以及清之两人四处逛。
说起晨雨她们的游戏,那可真是精彩纷呈。这一是因为他们虽有一半的时间在做任务,有一半的时间却是在玩,自是会找许多乐趣,二是因为时常有精神过于紧张沉重的任务,自是学会了纾解情绪的方法。
所以在她入住君临山后的两百多年的生涯中,她和阿娜达、清之一起去武林大会捣过蛋,整的一群道貌岸然的君子鸡飞狗跳,阿娜达最喜欢清闲在其间穿梭,并且在对方拿她没办法的时候不咸不淡的说一句‘哦,天下第一的武林大会啊。’,令一群自命不凡的人气急败坏。他们去过大庄园气的胡子长长的顽固庄主吹胡子瞪眼,去过有着最恶之名的魔神洞穴拜访那位喜欢OHOHO邪笑,给周围村庄捣蛋的魔神,直到他气焰大泄垂下头,只后悔自己为何那么不知天高地厚为止,哦,这种事一般都要叫上漓镜,毕竟漓镜很强嘛,不怕打不过。还去过海贼船上穿着船长服举着剑神气的指挥众水手在狂风骤浪中斗志高昂的保护船只不至翻覆.....水雾滔滔,海浪磅礴,乌黑的云压着天空,怀着纯朴至诚之心的水手不畏风雨的在剧烈摇晃的船上奔跑吆喝,那气势现在想想都是慑人心魂的。
晨雨笑了。
她也有些想念君临山的大家了。
而显然,洛雪算是给她放了一个很长的大假,慢慢玩,慢慢玩。
晨雨自然是不担心欣怡会不同意她离开,即便她最慢两三年内就会为欣怡平反,完成任务,那时她最多四岁半。
晨雨本就擅控人心,她从出身那一天起除了引诱晓菲心思豁达开朗,完成她的任务,另一项便是在她们的潜意识里根植下她很聪明可靠,不用人担心的形象。
既然她要做一辈子欣怡的小孩,自然要为自己的一生打好可随性而为,不会令人担心,更不会遭到反对的基础,她可不想做个普通的小孩循规蹈矩的按照大人安排的路乖巧的走下去,困死自身。自然,她也没打算做神童,所以她虽然聪明活泼却时常表现出孩子气,佯装无知,故作茫然,又习惯讨好的拌可爱,装纯真。
神童有什么好啊。
她向来认为一个身份有它的便利就有它的磨难,越多的便利只会带来越多的桎梏,世上越是出众的人越是不自由,当然了,若那份出众是自己的成果,自然又是另一番的满足和心绪了。但世上最难幸福的便是天才,这几乎是世界定理。
和平的世界里,天才受人嫉妒且难以合群找共同话题,更易无端遭人讥讽冷斥。不和平的世界里,越出彩的人越受人提防利用。
而晨雨,她想要的仅仅只是随性而为的活法,而不是在磨难中活出她的精彩,在执行任务的途中她所需要去承担的磨难本就太多了,多到闲下来时,不想去承担那么浓烈的沉重与执着。
所以随性好,随性妙啊。
晨雨的手在轻快的走动中掠过一颗颗粗糙的枝干,脚下发出踩碎枯叶的声音,好像悦耳动听的旋律,世界似乎只有一个人,莫名的有种拥有整个世界的舒畅与自由,可惜欣怡除了上次出门为见识她如何躲避他人外再不愿踏出冷宫门一步。
晨雨忍不住遗憾,本来三个人一起逛皇宫多好,拿上吃的,摆上布像野炊一样惬意的坐下,对着某个美景悠闲的吃吃聊聊,多开心的事,特别是在这个本来应该如囚笼般的地方,就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可惜啊,结果还是只有晨雨一个人。
她走在树荫下,看着茂盛的树就忍不住感慨多好的风景啊,错过了多遗憾,虽然无法与她在其他世界看到的震人心魂的景致相比,但自然终归是美的,哪怕平凡。
欣怡明明已经活泼开朗了许多却还是本分的守着冷宫的妃子不能出冷宫的规矩。
莫非正是因为她活泼开朗了许多,才反倒有了更大的精神力去坚守这些规则?就好比正因为越来越明朗豁达,反而越来越爱慕皇帝,思念入骨?
但是,只有具备迈出一步,去追逐皇帝的决心,才是真正完满,晨雨才会帮她平反,若只是眺望驻足,再深的爱也注定不适合皇帝。
上次晓菲打水回去,立刻和欣怡道了歉,欣怡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坐到桌子边说‘我很感激你如此为我着想,我们谈谈如何?’两人深谈了一回。晓菲听完欣怡的憧憬,希望她好好将晨雨养大,又听到欣怡一一询问她期待什么,句句诚恳认真,笑容明媚,听到最后泪流满面,抱着欣怡大哭了一回,说了自己的愤怒才算真正释怀。身上的忧郁消散,多了份坚定傲然。
见到晓菲彻底放下,晨雨也算放心了,即便晓菲的眼中有了曾经没有的神色,那是发现什么后的坚决,宛如决定成为欣怡和晨雨的盾牌,为她们挡去一切风雨磨难,哪怕为此不惜一切,不过她只是个宫女,她们完全没有需要和人硬碰硬的可能,便也不在意。
过了几天,看到晓菲在拔园中一角的杂草,晨雨灵机一动又引着欣怡种菜。
“种菜吗?”欣怡迷惑的看着院中的角落问道。
“恩恩。”晨雨很认真很纯真很兴奋的点头。
欣怡迷惑的看着院角想了想,笑了起来,笑容如璀璨的光辉:“好,我们种菜。”
晓菲去要了三个锅铲,是的,锅铲,她怕欣怡用锄头太累居然拿了三个锅铲来翻地,还一副理所当然的说:“这个好,这个好用。”真是一副令人觉得无语纯真的想要喜爱的可爱样。
三人边挖边玩,干了两天挖好地,刚好前几天下了场大雨,土地湿软,挖起来容易的多。几天后,晓菲又去每三天来宫里送一次菜的牛师傅那里要了菜种,三人在地上挖出槽沟,按照一定数量间隔放上种子,再用土埋好,这才满意的输出一口气,擦着辛劳的汗水。
晓菲一种起地,心情就愉悦的不行,本还在对她们两个‘外行’无语,后面做起来却是她兴致最高,兴致一高,一边弯腰种地还一边谈起她尚未进宫的事。
在她七岁被她娘因生计无奈卖出去,经过一年辗转进宫又因幸运做了欣怡的玩伴兼婢女之前,她一直住在一个叫胡家村的小村庄。在晓菲的记忆里,那里有田地,破落的民房,赤脚在田埂奔跑的小孩,以及围着小村绕了半圈的小溪。说到激动处,晓菲两眼放光,一脸怀念,再回忆却无力的发现,那些记忆都模糊了,真正美好的全是与欣怡相识之后的事。看着欣怡的眼光就有了几分特别的柔和和真诚。
晨雨发现,如果,对欣怡来说,爱皇帝是她一生的执念,那么保护欣怡,便是晓菲一生的执着吧。
果真,对欣怡很忠诚啊。
思索间,晨雨试着减轻身体落在枯叶上的重量,结果几次凝神尝试,完全无效。脚下的枯叶依然因她身体的重力而被碾出断裂破碎的声音。
轻功只达到这具身体能发挥的一半,实在很弱,大概再练习一年就能达到顶点了吧。不过身体已轻快了许多,也敏锐了许多。
晨雨脚像在踩旋律一样,轻快的跳动,刚点上脚下的地面又快速移开。
有声音在只有晨雨一人的寂静世界响起,晨雨细辨了一会,里面居然还有晓菲的声音,心中愉悦。
晨雨虽然时常在冷宫外转,但在冷宫外本就喜欢闲散悠然的在无人经过的树林岩石堆闲逛,大多数时间都只有她一个人,周围是树木或杂草陪伴,变幻的只是树叶间晃动的光点以及天空上漂浮的白云,宁静无声,能偶然遇见晓菲的机会自然不多,当然,不偶然的机会有很多。
循着声音走了二十几米路,如精灵般轻盈的绕过杂乱无章的植物,低矮植物的另一面果真看到了晓菲的身影,晨雨嘴角一弯,放轻声音悄声靠近,作为神秘如鬼魅的她,准备搞个恶作剧,逗逗她和她身边的人,目光在移向晓菲对面的人时却是一顿。
刚才被晓菲的身影挡住,那人刚好处在完全看不到的角度,现在晨雨倒是看清了她对面的人,却是一愣。
那是一个绿色的身影,是太监,还是一个奸笑的太监,显然两人不会是朋友,晨雨高涨的心情落下,失了逗弄之心,既然不是朋友,这样友好的交流就免了。不过晓菲怎么会理这种人?还是在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