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五爷可不听这一套:“我不管什么君子兰不君子兰的,总之是花就一定要搬出去。”
守瑾不高兴了,放下筷子,声音放大:“喂,老头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连那几盆花都比不上吗!”
雅兰吓了一跳,杜五爷也以为自己耳朵聋了呢。
“你叫我什么?死丫头,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守瑾愤然起身:“忍无可忍,实在是忍无可忍,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讲信用。你混江湖,不是最讲义气的吗,不是最讲诚信吗?怎么在外面说一不二,回到家对我就是这个样子。我如果把你的光荣事迹,在你的兄弟面前说一说,看他们以还有谁会听你的话,你杜五爷的招牌,只怕明天就会给人砸掉。以前拉扯的胡说八道,说哪怕你的名字,去趟金铺,也能换出五两金子来,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把你整个人送去,也换不出一文钱,因为你最先骗的人,就是我。”
越说越气,索性一推碗筷:“我不吃了,你一天想不出办法,我就一天不吃,你就得以吧,等复东定亲那天,你就可以风风光光的办丧事了。”
杜五爷恼人的笑道:“傻丫头,这话对我没用了,你妈大概明天就到,这话你最好跟她说。爸爸疼你,自然不舍得打你,那个母老虎可不一定,我记得你以前被她打的很惨,出门跟男孩子打架都不会哭一下的,结果那一次还被她打倒哭鼻子,我记性不太好了,应该是有这样一件事情吧?所以我劝你还是自求多福吧。上次回家,许多事情我可都替你兜着没跟你妈说,爸爸对你虽然没有诚信,义气倒还剩了那么一点,不过倘若是我把你这几年在这边的光荣事迹跟她说一下,哈哈,爸爸保证你都不必主动绝食了,你妈罚你都罚不过来呢。”
守瑾脚都沾到楼梯了,听到老狐狸的话,复又转了回来。如今内忧外患,明天再加上妈一枚,初步估计,形势相当严峻,不填饱肚子,如何打长久的抗击战争呢。
捧起碗筷,大快朵颐,一边吃还一边问:“雅姨,牛舌还有吗?”
雅兰点头,吩咐人去厨房端了过来,这样的孩子,还真少见。
然而守瑾第二天面对的不是严峻形势,而是严峻的轰炸。
日本人的飞机在海面上盘旋着,城中的警报声轰鸣不停,一声声拨弄在人脆弱的神经上,骇的人心惊胆战。
敌机攻打的的对象似乎并不是州城,它们在头顶上盘旋了半天,攻打的依旧是夹在州城与生成之间的明湖岛。
然而尽管如此,州城的大街上,亦是闹哄哄的一片。电盒子里,国民政府的话,安抚人民,说不会达到州城,如今的州城很安全,并扬言,以后的州城也会很安全。然而人民都是被骗怕了的,没有人再愿意去相信骗子的话。如果你是个骗子,哪怕你站的多高,在别人心中,你也永远是个骗子,唯一的不同就是,站的越高,将来摔的越惨。
州城的街道上乱哄哄的,人们拥挤在各大粮铺,背着筐拿着袋子,柴米油盐,都是要先储藏起来的。一个个都玩了命,赶着花钱。什么是最实际的,战争一旦打起来,手里的钱,顷刻间就可能变成纸,到时候还不是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最实际。
当然还有一样比较可靠的东西,叫做黄金,所以黄金的布铺外,也累累的堆着各式各样的人,这是打砸抢的。警察被金铺老板花价钱请了来,然而州城外面的世界一片轰鸣响彻,人心惶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炸弹就会炸过来,哪里还能全心全意的赚钱,所以闹来闹去,无非是更加混乱了而已。
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姜太太出门不利,偏偏船是今天到的。杜五爷坐等又等,总是等不来人,终于按捺不住,召集了人马准备出门去。雅兰知道自己不好拦住他,可想来想去,不拦住她,自己这一关又过不去,所以还是凑上去试着拦他一下,自然也知道八成不会听她的劝。
“不是已经派了人出去接大姐了么,现在外面这么乱,你不要再出去了。日本人的子弹飞机都在天上飞,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一眨眼睛,就转过来攻打州城。”
“你不要婆婆妈妈的,不过是日本人而已,没什么好怕的。”杜五爷自然不会听她的。
雅兰情急之下,疾步跑上楼去叫守瑾。
“守瑾,守瑾,快开门。”
守瑾跳下床,开了门,喜出望外:“怎么,我妈接回来了吗?”
伸长了脖子往楼下望去,并没见到半个人影,也没听到丁点声音。
雅姨摇头,急道:“不是你妈,是你爸爸,他现在一定要自己去码头,外面轰炸的那么厉害,不是闹着玩的,他最听你的话,你快点劝劝他。日本人飞下来的是炸弹,可不是石头,就算是石头,也够受的了。你知道你爸爸那个脾气,我劝他,他如何肯听,还是得你来说,你也别误会,我不是不愿意你爸爸去接大姐,只是你爸爸去了,也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倒平白添上了一个人,更让人担心不是。”
守瑾提心吊胆了一上午,听了雅兰的话,也觉得甚是不妥,于是穿了鞋子,忙追到花园里来。
“爸爸,不要去了,你不是已经派了人去接我妈了吗?再者多你一个人,也不会有太大的用处呀,你在家里等就好了。而且飞机也没有轰炸到州城,船一旦上了岸,妈身边那么多人呢,不会有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