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架势都已经做足之后,傅明霜终于用比之前慢半拍的语速开口说话了:“零,你在天上能看见我们罪孽的子孙么?”
此言一出,群狼尽皆哗然。
在狼人看来,傅明霜这样一个才来狼都几天的人类少女,是万万不可能知道他们狼族第一代首领零的名字的。素食狼君也心中大骇,因为他从来没有对傅明霜提及过狼族发源的历史。
冰雪石窟之中一时寂静无声,所有狼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所有的目光都向傅明霜投射过去,而愈看,愈是觉得傅明霜的身形体貌都与她身后的狼母圣像相差无几。
“罪孽的子孙们啊,先祖创下的基业都要尽数败在你们手中了!不能开拓狼族一脉的版图,终日固守着弹丸之地的狼都,过着无所事事的安逸生活,待到你们死去,要如何面对零和那些为狼族事业奋斗终生的先辈?”傅明霜说,不,在狼人听来,这就像狼母给予他们的训诫。
傅明霜所言戳中了狼人心中的痛脚。狼族一脉世代都以向南边温润的草原地带进发为己任,从第一任主宰者零,一直到上一届开凿地下隧道的狼君为止,全部都用毕生的精力带领狼族开拓更广阔和适宜居住的领地。自从素食狼君登基,就以休养生息为名,停止了所有的工程项目,也不带领狼人向人类和其他部族宣战,只终日痴迷人类的文明,在狼都范围内教授和传播人类文化和人类文字。
每一个民族都有她与生俱来的种族天性,好比狼族,雄壮矫健的身姿、悍勇无惧的战争性,即便是人类文明的播种,也无法从本质上泯灭狼人天生的狂野和掠夺意识。
狼人不是人类,这是永恒的、不争的事实。
而且更现实的问题是,寒带冰原的自然状况每况愈下。整个冰原之上,除了狼都的天空上有一轮高照的骄阳,外面都是冰雪覆盖的世界。如果说一百年前,在零统治冰原的时代,这里还有许多耐寒的野兽与狼人一起生活,那么今天,狼人几乎成为这片绝望土地上仅存的生命物种。其它的生灵,不是灭绝,就是早已向水草丰茂的南方迁移了。
“不思进取的物种,必然遭致灭亡!”傅明霜一声高昂的呐喊宛如响亮的鸣钟,震动了狼人心中那根绷紧了太久的弦。
“请狼母明示!告诉我们该怎么做!”
“请狼母救救您的子孙,您的孩子吧!”
狼群中开始有人向傅明霜跪拜。老祭司说的不错,人越是迷茫无助时,越是渴望得到神明与祖先的庇佑。
还有年老的狼人、柔弱的女性狼人开始哭泣,一哭百哭,一时间好像哀鸿遍野般,嚎哭声响彻石窟、不绝于耳。
素食狼君见到这阵势早就慌了神,只有和子民一样给傅明霜下跪,不住地磕头以示他由衷的悔过。
傅明霜一挥衣袖,又重新背过身去,面朝着狼母圣像,说道:“振兴吧!回到一百年前鼎盛的时代,让你们的铁蹄横扫寒极以南适宜生存的沃土,让你们的敌人因你们的存在而瑟瑟发抖。我的孩子们啊,你们拥有狼的彪悍与人的智慧,应当去放手一搏,让世间万物都感知你们的存在、折服于你们的力量。离开这片不堪忍受的寒极,到南边去!”
“到南边去!”
“到南边去!”
狼群中响应“狼母”号召者甚众。
“还有一件事须先做了。”傅明霜道,“狼族必须改朝换代。”
此言一出,跪在一旁的素食狼君顷刻间吓得面如死灰。而群狼中对他不满的民众,纷纷投来凶恶仇视的目光。
“狼母……狼母……请给我……给我改过的机会……我保证痛改前非!”素食狼君哭求道,一代君王的威严气势早就荡然无存。
傅明霜看他一眼,冷冷说道:“素食,你并无王者风范,也不是带领狼族开疆拓土的合适人选。你还是安心去研习你爱好的人类文明吧!”
素食狼君呜咽一声,虽痛苦异常,却又不敢再多说什么。对于一个即将要被子民抛弃的君王来说,能够保全性命,已是万分可贵的了。
“我的警示到此为止,狼族接下来的命运如何,全凭诸位的力量了。不要让我失望,孩子们。”傅明霜说完这一句即佯装晕厥,前排动作矫健的狼人一把扑上去接住她,不忍让他们敬爱的“狼母”倒地。
傅明霜的使命到此暂且结束,而她煽动起了狼人的内乱,却正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