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演戏要演全套,傅明霜装晕索性就睡上它几个小时,老祭司委以她的重任到此已经结束。
待到傅明霜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居然躺在狼君宫邸的金漆大床上,看来她倾情出演过一次狼母附体,还真的受到了狼母般的超高级待遇。
傅明霜走出安静的卧房,径直来到大殿上。她人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大殿之内近乎沸腾的喧哗。
从前只有素食狼君在这里附庸风雅,今日却挤满了狼都的臣民。从某种角度来说,照搬了人类文明的狼族,还沿袭着许多的原始部族传统。
当世袭的素食狼君被赶下了帝王的宝座,狼都之内便迎来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民主选举。文臣武将与布衣百姓,成年的男女纷纷聚集在君王的大殿上,推选自己心中能担大任者。
群狼的推选大会讨论得异常激烈,傅明霜深感自己这个人类是外人不便参与,就站在门口旁听。
推选大会在傅明霜睡觉的时候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遥望之下,已经推选出了几名候选者,被老祭司和傅明霜寄予厚望的金鬃毛族长也在其列。
金鬃毛族长对于老祭司和傅明霜策划的这一系列的事情全不知情,老祭司只是百般例举素食狼君的无所作为,顺便挑拨金毛和素食之间因血统问题产生的间隙,进一步谏言金毛取而代之。
傅明霜在冰雪石窟扮演一回狼母附体,总算是把素食狼君给彻底扳倒了,眼下他被安置去了哪里也看不到了。但是,金毛要如何得到群狼的认可,最终在推选大会上胜出?老实说傅明霜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傅明霜此时就像在观望一场好戏,是该由老祭司出演的好戏。他们二人宛如上下半场的表演接力,不过是傅明霜唱完,老祭司登场这么简单,就足以掌控狼族今后延续的命运。
负责主持大会的礼官,让群狼按照自己支持的候选者站到相应的位置。各方支持力立显。
支持金毛的人数是最少的,但是傅明霜却惊讶地发现,支持金毛者不约而同都带着深蓝色的头巾并且悬挂铃铛作响的珠串。这装扮在狼族中意义非凡,代表着支持金毛者,清一色全部是狼族中的祭司。
傅明霜脑海中回想起一句话,老祭司曾在冰雪石窟中信心满满地说,狼都内外的祭司大半是他的学生。
许多时候,支持的力量不在乎人数多,而是获得关键人物的力挺。
狼群分散站开的时候,有眼尖的狼人看见了站在门边的傅明霜,立刻扯着公鸭狼嗓大叫:“狼母!狼母!狼母来了!”
紧接着又是连锁反应,群狼都欢腾起来,仿佛是看到了救星。
傅明霜在礼官和群狼的簇拥下,不知不觉已经从门边转移到了大殿的正中心。
群狼期待的眼光全部投射在傅明霜的身上,她心里很是局促,不断在迟疑。
这狼母的角色,我是继续装呢,还是不装呢?
“狼母殿下,这些是我们推选出来的能者,请您为我们做出圣明的选择。”老祭司毫无预警地往地上一拜,带领着一众狼人都给傅明霜跪下了。
装,还得接着装!
傅明霜又端起狼母贤惠淑德的架势,回望几名候选者,假装沉吟片刻,然后默默走向支持金毛的祭司阵营。
“狼母支持金毛?!”
“狼母支持金毛……”
狼群立刻有人发出怀疑、困惑之声。
“可是金毛是狼狮混种的后代啊!他不是血统纯正的狼人!”有狼人如是说。
这次没有背诵流畅的台词,傅明霜不禁以眼望向老祭司。
只见老祭司突然愤怒地叱喝一声:“大胆!竟敢对狼母不敬!”
刚才说话的狼人惊恐地解释道:“没有,没有对狼母不敬啊!”
“狼母跟前,竟敢说‘混种’二字!那我倒想问问,狼人是什么种呢?”老祭司仍然面露气愤的神情,那霸气威严绝不输给任何帝王。
狼群瞬间鸦雀无声了,没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不能接受金毛是狼狮结合后代的我们,本身不也是人类与狼结合的传人?我们究竟是不能接受金毛呢,还是不能接受我们自身血统不纯正的事实?请诸位看看我们的狼母吧!一生为狼族奉献,一百年后还要展现神祗引领我们的狼母,这样圣洁崇高的存在,我们却要去伤害她的心么?”老祭司怒吼着,声音里带着悲怆的颤抖。
傅明霜也不负所望地以衣袖拭泪,表现出凄凉哀伤的模样。
狼族耿耿于怀的并不是金毛的血统,根本就是无法接受自身是人狼混种的事实。但是在慈爱又关怀的狼母面前,质疑血统,无异于对祖先的谴责和埋怨。
由始至终都身不由己的狼母,归根到底也只是一个无助彷徨的人类女性罢了。她从未做错任何事,却要忍受世世代代质疑的眼光和混乱人伦的罪名。
“接受金毛血统的不纯,事实上是接受了我们自己。狼族之内没有人拥有完全纯正的血统,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混种’!但是,这丝毫不影响狼族的优秀,不影响我们开创丰功伟业的雄心!”老祭司慨然道。
傅明霜仍用衣袖半遮着面,点头赞允。
群狼中默然着甚众,纷纷开始反思纠结已久的血统问题。
“其实金毛不错,年轻时就建立很多功勋。”
“是啊,金毛很受上一届老狼君的赏识。”
“其实……叫金毛怪胎……我们也是受了素食狼君的蛊惑……”
“对对,是素食狼君一直在排挤金毛,影响了我们!都是那厮的错!”
不断有狼人离开原来的阵营,加入到支持金毛的行列。
老祭司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架占星罗盘,用他惯用的姿态,微眯着双眼说道:“照我占星所得,金毛是金狮星下世,必定能带领狼族走向新的辉煌盛世。”
此言一出,其他年轻祭司都纷纷点头,好像他们全都占卜得出了这个结论似的。
宗教控制了舆论。
而老祭司的最后一步棋,恰好在这时隆重登场。
曾经贵为狼族显赫武将的三腿狼人狂,带领着一批朝气蓬勃的青年狼人踏入正殿。
瘸了一条腿丝毫不会削减狂的锐气,面对群狼他仍是一副号令三军的雄浑架势。
“我也支持金毛!”狂高昂的喊声连整个正殿都要为之震动,“金毛被素食贬谪在外多年,对北国地形、人类栖居习惯都很熟悉,有多年和人类交战的经验。由他带领狼族开疆拓土,远比那些终日留守在狼都,足不出户、纸上淡兵的羸弱之辈好得多!”
狂的最后一击,成功说动了几乎所有犹豫不决的狼人。大殿上的形势终于朝着金毛一面倒去。
而傅明霜却在心里暗自偷笑,原来一向鄙视人类文明的狂,也能把成语说得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