驩兜着他报来。
只听那侦兵报道:“三苗军携王都畅地军,二十余万,于涧水湾封注平原叫战,兵士叫骂,辱没族长,不堪入耳。”
驩兜笑道:“如何骂我?”
侦兵不敢言语,却被驩兜迫着说出:“卿亥骂道驩兜贼子,竟趁我与父亲出使王都大宴之际,阴谋夺取崇山,更陷害二长老,三长老,五长老及其夫人,罪责当诛。”
驩兜冷笑连连,道:“陷害长老及夫人,罪责当诛?”当下转头对孔颖道:“孔将何在?”
孔颖单膝跪地,伏身道:“孔颖在此。”
驩兜道:“本族长授命你为宣军双灵军统帅,点齐二十万人马,去往封注平原,活捉卿亥,灭了晨鹄,还以我驩兜颜色予他等瞧瞧。”
孔颖道:“末将遵命。”
游襄心道:驩兜大哥终是成长了,不再一意孤行,御驾亲征了。现下也明白当以大局为重,不再以身涉险了。只是不知鄣鲜平原现下战事如何了?
眼看孔颖点军而去,对朝螯道:“我们便去吧。”
朝螯将众人带到疫症初发之所,那里乃是一处集体兵士营帐,前蛊毒之王拂瑶仙子亦只是进去片刻,出来便言:“带我去隔离之地。”
朝螯自是带她去了,驩兜、游襄和缗域自是相随。面对人数已升到五千余数的疫症营帐,泉妃巡道:“丫头去带出一名兵士。”游襄自是照做,泉妃巡继续道:“翻开他发际来。”
这个时代的兵士亦没有完全的统一着装与发型,其形象五花八门,多半亦是长发飘飘,游襄拿住那兵士,却驩兜喝止,一把挽住兵士发丝,拨开来看,初时只见头皮森森,并未有任何异状,待要再仔细看时,只见那白皮下亦有一丝丝的黑线,游走于头部经脉,驩兜亦是看的心尖轻颤,道:“这乃何物?”
泉妃巡道:“亦是蛊术中不致命的一种,他并非于水源中散播,而是天降雨雪,若有蛊师在周边高峰上将这蛊引化入雨雪中便可。”
众人想起前几日三苗族亦是雨雪不断,而这蛊引亦是那时已侵入宣军营帐了。游襄道出,泉妃巡笑道:“那便是了,这蛊引虽可随雨雪飘动,但亦只有温度稍高时才可卵化。”众人又能想起那两日确是温度升高,而这蛊引便是那时侵入兵士之中的,而一经卵化,传播竟是如此疾速。
缗域道:“但这黑丝线蛊亦若由雨雪降来,虽有高度卵化,便是只可引发小规模病情,而大疫症亦要有药物催化。”
泉妃巡看着缗域,道:“我对你的考验倒是相宜,此时我便真该承认,你亦是差我不远矣。你所言亦是,所以那催化这疫症之人便只能在这军中了。”
众人皆惊,亦想不出这内奸会是谁?
朝螯道:“那内奸不管何人,必要查出,否则就算解了疫症,他亦会再次投蛊。”
驩兜道:“亦是。此事便交予你办理。”
朝螯道:“遵命。“
泉妃巡道:“此蛊源即已明了,接下便是解蛊了。方法很简单,缗域亦是知晓的。丫头我们虽算作同门,但那三事还是要遵守的,至于这三事完成之后,我便还是会以同门之念顾着你。”
游襄道:“师姐,游襄自是说话作数的。你若要以解蛊做为第二条件,我便允你。”
泉妃巡道:“如此简单之事,便交予你身旁那小子吧,我累了。”言罢不等众人作答,已入了幻镜,不复得出。
众人回身看着缗域,只见他笑容可掬,慈眉善目,道:“确是简单,只是我们都太过于倾向营地接近水源而寻错了方向。诸位,今夜我们都得努力也。”
只听远处得报,驩兜召见,游襄亦是见那侦兵疾速而来,伏拜地上,道:“捷报,报族长,孔上将领二十万大军已于封注平原安营扎寨,卿亥便于原上叫战,孔上将派出三员副统便将卿亥手下三名大员击败,追击百里,直达涧水西部。”
驩兜叫好,但朝螯和游襄亦有同等顾虑,此初战便如此轻易,确是有待考量。游襄并未言语,她知朝螯自会与驩兜言明,便携着缗域去备药品了。
那草药亦是二人寻遍崇山涧水和赫山各处山峰方才寻得,按游襄说明先是临床试验,只一个日夜,那试药之人便痊愈。众人大喜,便大量熬制,看似全军皆可药愈,游襄心中当然欢喜。
入夜,游襄看着那镇魂钟,想到七日之期已过五日,庄客乘便是快要醒来了。不知何时,她亦是为这被情所困、为情所伤的少年倾入关注,亦非男女之情,只如朋友间真执的关怀。
在这三苗中,驩兜是她第一识得之人,其性爽朗直快,被她视为朋友。其次便是庄客乘,虽初见之时,对她亦有轻薄,但那亦是透过自己在对另一个女子表达深切的爱意,她亦是为这少年的痴情而感动。庄客乘的外貌及所为亦让她想起帝江,若说她与启是一见钟情,亦是建立在外貌的基础上,诚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若说如庄客乘对宣艺青梅竹马的感情亦是绝无可能。而帝江于她动情却是在她容貌全毁,以心相交之时,若说感情相对来讲,帝江对她的情怕是要更真一分的。
思绪间,亦觉眼角余光闪现,伸手抓握,横于眼前的竟是一只灵巧水晶蝴蝶。游襄看着那蝴蝶,亦觉它那微粒的双瞳亦与她对视,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恍惚间,竟听耳中有人轻语:“海语,海语,这些时日可还好么?”
游襄心跳如雷,起身四眺,却未见人影,静下心来倾听,亦觉那声音乃是来自手中水晶蝴蝶,她亦对那小兽言语:“是清浙吗?我是海语,我很好呵!”
只听那声音道:“我的海语,我亦是十分的想念你。”
身后细碎脚步声传来,游襄亦知是缗域,开口询道:“清浙那边,你亦是飞信过去了。”
缗域道:“蛊引和药方皆传去也。”
游襄不语,缗域亦知她心中所想,却未言语,两人对着那微光辉辉的镇魂钟静默不言。游襄亦知那蝴蝶亦是启传信于她的小小信使,他亦将想对她说的话传入蝴蝶体内,再按他思想寻着她。此刻的游襄,心潮澎湃,亦连缗域也有发觉,道:“脉跳增加十下,脉博急促,心跳骤变。海语仙子,你是怎么了?”
游襄终是因着女儿家的心思不愿吐露,突见一侦兵身影疾向驩兜营帐而去,游襄道:“你猜是何事?”
缗域道:“若我猜的没错,当是孔颖遭受重击也。”
游襄道:“卿亥再不济亦有大长老相扶,那老狐狸怎会如此轻易让宣军击溃百里,以至初战便如此不济,而那孔颖亦是有勇无谋也,怕是二十万军队损失惨重。”
只听驩兜营帐暴怒一声,片刻便见朝螯疾往营帐而去,路过此处,见着游襄,亦道:“海语仙子,随我一道前去吧!”
游襄将镇魂钟纳入怀中,携着缗域一同去了。
入了营帐,只见驩兜身前案几翻倒,身周奴隶大气也不敢出,游襄暗叹一声,挥手着那些奴隶退出帐外。
驩兜见几人进来,直言道:“朝螯,我便已决定要亲去封注平原。”
游襄心中一叹,道:这个沉不气之人。
只听朝螯道:“族长,不可,你虽重新入主崇山,但诸多事务纷杂,亦需由你亲自坐镇,前方战事自是重要,但你亦不能忘记,明日便是正月初八,六长老之女与赫山族长成婚大典,六长老虽是常年不问族中政务,但此次亦未随卿亥军撤走,而我三苗此次与赫山联姻,他亦是爽快应允,而你必以族长之尊主持婚礼,否则六长老颜面何存,赫山族颜面何存。三苗族朝会之时遭遇‘年’兽攻击,家破人散,后又重迎您归来,本就民心不稳,有这桩喜庆之事,必是先冲冲喜,您正当于族中主持大局,不可轻率行事呵!”
游襄道:“亦是呵,大哥,此时你亦是族中精神领袖,若您不在,叫部众怎生安心呢?”
驩兜言道:“前方战事吃紧,我怎可于这后方安坐,而不管不顾呢?”
朝螯道:“族长所言差矣,怎叫后方安坐不管不顾呢,你便着赫山氏僖百柬率十万精兵前去相援亦可。”
游襄心中赞叹,僖百柬乃是赫山氏提任的新五虎上将,而那孔颖亦是朝螯部将,他于封注平原初战失利,再派去赫山氏部将相援,乃是驩兜极看重赫山氏实力,如此一来赫山氏自当是于驩兜更加忠诚。一石二鸟之计用的得当,实乃驩兜最佳智囊也。
游襄见驩兜眉间轻舒,但仍有不解之色,便用最通俗的说法道:“大哥,缓些日子吧,好歹也得等着婚礼过后吧,你即已答应做那主婚人,大男子怎可失信于小女子呢?
驩兜当下无言。
次日,崇山山脉亦都沉溺于喜庆之中。驩兜亦是静下心来主持婚礼,因着一早有报来,封注平原战事成胶和状态。
游襄亦想到,濯带在等着什么,但亦是被喜庆所感,不去多想。昨夜劝下驩兜之后,她回到寝处,自是取出那水晶蝴蝶,以神念将自己想要说的话传达而去。
今日,游襄亦是随着众人见识了一回这远古时期的婚礼习俗。毕是位尊权重之人的婚典,赫山氏更是尽显族大业深,早已分别将九百头濠猪,九十匹虎、豹、野鹿、野马;九头猛玛送来崇山,青铜器千余件,黄铜器百余件,纳吉鼎十尊,更有无数珍惜植株药草。
游襄亦想此新娘身价倒是不低,不禁想到,若将来自己与启成婚之时,会是怎样的聘礼和场景呢?不禁双颊飞红,心跳加速。待见着新娘出现,方觉倒也不俗,虽比之姬物伢亦缺了一丝灵秀,但那眼角眉梢的妩媚娇俏还是能算是三苗族中少见的美人。再见那迎亲而来的赫山族族长,与驩兜相比虽是少了那王者之气,但亦是型男汉子,配那美人倒也不差。
观完迎亲礼,游襄便转回营地,见缗域仍在熬制最后一锅烫药,听他言道:“新婚之人还算般配?”
游襄亦想起方才自己所幻想与启的婚礼,不禁双颊又是一红,答道:“倒般配的。”
缗域自是听出话中深意,道:“虽是心在咫尺,却是相隔天涯呵!”
游襄道:“两情若在长久时,又能岂在朝朝暮暮。”
缗域愣了一阵,方才明了这两句诗的意境,赞道:“海语仙子真是文武双全呵!”
游襄不禁一阵面烫心跳,想到:又盗用后人的智慧了,以后可不许如此了。
缗域见游襄未答,换了话题道:“这便是最后一锅了,只需将这药饮了,疫症便也彻底去了。东夷那边亦有飞信而来,疫症便也大解了。也只差这最后一味了。”
游襄心总算放了下来,今天日心情总算愉悦,喜事一桩接着一桩,想来驩兜朝螯亦是如此吧。仰头望天,冬日亦是黑昼早来,万里无云,漆黑如墨,游襄使身轻术疾往居所而去。星星落落的冰凌撞击脸颊,亦觉舒服,伸手接住雪花,只因自己体内温度颇高,那雪花入掌便化。这时,体内炙热之气升腾,而那温暖之气却随之升起,游襄亦觉奇怪,突然心念疾转,那日泉妃巡亦言疫苗源头乃是随雨雪而来,当下以飞辉雉真气形成护体罩,伸手接那雪花,只见融化雪水中亦有丝丝黑线,当下心中一惊,转身往营中而去。
待到营中之时,却见一片凄惨炼狱。
原本解了疫症的兵营中,那前几日方可出帐行走活动,简单操练的兵士皆在那轻扬的雪花中抓挠自己头顶,那头皮破裂,黑血长流,面上皮肉溃烂,形如腐尸,更有甚者口中黑血长流狂喷,亦脱落身上衣物,抓挠周身皮肉。
而那些发疯之人亦是冲出隔离军营,想来已是神志失常,有小部分人冲破把关兵士直入大营,那些未及反应的兵士被那黑腐尸般的疫症者抱住,立是被抓的头破血流,二人传染之后又能去抓别的兵士。一传十,十传百,转瞬间竟有千余兵士成了黑腐尸。
游襄亦是见的心惊肉跳,突觉身边脚步纷乱,转头看去,竟是缗域。
游襄一把抓住缗域肩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见一向温润内敛的缗域激动怒吼道:“黑山降雪蛊,竟是黑山降雪蛊,我竟未发现,我竟未发现。”
突闻空中一声惊雷怒吼,只见那奇穷扑面而来,那场中兵士皆已退出那千余黑腐尸范围外,奇穷巨大利爪抓扑,那千余黑腐尸兵干竟都被那狂劲真气掀回隔离营中。
身后朝螯疾速而来,上前来到二人面前,道:“怎么了?”
缗域道:“奸人,竟以黑丝线蛊来迷惑我。黑丝线蛊确是用于军阵中的疫症源蛊,其威力不大,但却是传播速度极快,覆盖面广,但若以山野奇异果掺枷棱再加入我特制的祛蛊粉便可解。但奸人此次所施乃是黑山降雪蛊,本同于黑丝线蛊特性,但却来势更凶,最重要的是与我特制的祛蛊粉中的一味药引飞蛇信相克,若是同时服食,再被施了蛊便会全身奇痒,抓挠之际便会全身溃烂而亡。”
驩兜以强劲真气结界,将那些黑腐尸全部圈在其中,回复本身,回到三人近前。
他与朝螯本是对蛊术一无所知,当下问道:“该怎办?”
游襄道:“当然是先揪出施蛊之人。”
缗域道:“施蛊之人不知现下何去,当下最紧要便是祛蛊。”
三人看着他。
缗域道:“现下只有一法了。”
三人一同看着游襄。
游襄亦是明了他们之意,于怀中掏出回光幻镜。
泉妃巡于众人前伸着懒腰,道:“如此深夜唤醒我亦是为何?”
游襄道:“师姐,师妹便有第二件事相求。”
泉妃巡睨她一眼,再看向身后,仿佛初见一般,那炼狱惨况落在她眼中,她竟咯咯笑道:“呵,终是少了我,你们便成不了事呵!”
缗域道:“你原本便是知晓此是黑山降雪蛊么?”
泉妃巡道:“事到如今,我说什么便也无用。只是即然丫头求我了,我便也指点你们一二吧!至此,便也只得镇蛊钟了!你们只要寻得镇蛊钟,将这些人聚拢一处,用那一钟吸纳所有人身上蛊毒,便是痊愈了。”
缗域道:“镇蛊钟我自是知晓,只是现下无那祛蛊神器,便当无他法了么?”
泉妃巡道:“便还有一法。”
众人问道:“何法?”
泉妃巡抿嘴一笑,道:“巴蛇食象,三年排出象骨。”
缗域惊道:“呵,是了,我身在这巴蛇故地,怎没想到呢,便是如此了,那象骨亦也是齐名于镇蛊钟的祛蛊神器呵!”
泉妃巡道:“丫头,这便是第二件事了。你何时带我去象谷?”
游襄道:“此事一完,我们即便启程。”
泉妃巡轻笑道:“你便是欺你师姐实软嘛?”
众人心中一颤,竟未想到泉妃巡会言自己乃是实软之人。
突听营帐一侦兵来报,驩兜首他前来。
只听来人得报:“卿亥大军于方才直击我方营帐,孔上将勇猛难当,与僖上将自是调兵遣将,应对自如,但战前营帐亦如此时隔离营一般,被下了疫症,此时我方营阵中自乱阵脚,已被卿亥直捣大营,杀害我军两万余众,俘虏五千有余,孔、僖上将溃败五百里。”
封注平原战事原本成胶合状态,但卿亥却如此巧合的于此时进攻,便是料到这疫症加剧。游襄思及此,自知驩兜听后反应,自是暴跳如雷,唤人取来战甲,点齐十万兵兽,着朝螯准备得当,立即出发。
朝螯亦是与游襄相视无奈一笑,两人自知婚礼前夕拦着驩兜,他已是万分不愿,此次听闻战事如此惨败,他当是再听不进任何劝的,便也随他去了。
朝螯对游襄道:“崇山之事自有我父亲监理,海语仙子,此次崇山逢难,怕是又要劳烦你了。”
游襄道:“本欲让驩兜与我同去的,他自是知晓巴蛇食象象骨在何处,但他此时便是无心于此事上的,我便和缗域去一趟吧。”
缗域道:“怕是不成,驩兜族长亦去前线,而他的隔离结界亦要有人护持,象骨只是一味药引,我亦要寻至别的草药。”
游襄道:“那我便自己走一趟吧。”
朝螯道:“如此,便多谢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