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一角,祝员外在东张西望确定没人后,从家奴手上接过一个方盒,快速藏于袖间。
特意压低了声量说:“这事千万不能让九小姐知道,懂吗?”
“是,老爷。”
“下去吧。”
祝员外喜滋滋的摸摸袖子,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与站在他身后的祝九妹四目相对。
“吓吓死我了。”祝员外跳开一步,拍着胸口喘息道:“你想吓死老爹啊!走路也不出个声。”
“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啊?爹。”祝九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惊慌。
“没有的事,呵呵,你听错了。你大哥在清点郑家送来的那些种子,我也得去看看。”祝员外嬉笑着打算走人。
祝九妹脚向旁一跨,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
“明人不说暗话,您还是乖乖交出来吧。”她伸出手,“从你进来这个角落,到阿青把东西交给你,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什么什么东西,没有啊,你看错了。”祝员外面上镇定,手心却出汗了。
“爹,是要我搜呢,还是您乖乖交出来。”瞄了眼他袖子,表示她可是知道你把东西藏哪了。
在她的注视下,祝员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乖乖拿出了那个方盒。
“银心不是说你还在午睡嘛,怎么会在这啊?”祝员外不满的瞪了眼银心。
“你一走我就醒了,想着什么事能让你亲自来一趟,却匆匆忙忙的走了。好奇着就跟着你来了这。”环顾四周,墙高叶密的,确实是个隐秘之地。
原来是自己做贼心虚,自曝马脚,祝员外悔的肠都绿了。
“爹,这里面是什么?不会是送给娘的胭脂水粉吧?”祝九妹晃晃手上的方盒。
“咳咳,那个是,是五石散。”祝员外尴尬笑笑。事已败露,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老实交代也许还能减刑。
祝九妹莞然一笑,“原来是五石散啊。”继而立马收起表情,对银心吩咐道:“银心,拿去烧了。”
“是,小姐。”
“爹,告诉你多少回了,五石散不能乱吃。”真是的,警告他多次就是不学乖,五石散有什么好吃的啊,吃完还得注意运动,还得注意饮食,一个不慎就可能有危险。想学那些名士,先学学他们的满腹经纶吧。
祝九妹板起脸开始说教。
祝员外像个小媳妇一样委屈的站在那,乖乖听教。
银心在旁想笑又不敢笑,快憋出内伤了。这样的场景见的不是一次两次了,不只是老爷,公子们做错事,小姐也会说教一番,只因小姐说的句句在理让人无法反驳,被说教者只能默默接受。全府上下,只有面对夫人,小姐才不敢这般。
祝英礼手持笔纸一一记录下箱内种子的种类,指挥下人拿出装有种子的麻袋称重后,再放回箱子搬入仓库。
“大哥。”
“九妹你来了啊。”祝英礼冲她笑笑,继而看到了她身后无精打采的祝员外,“爹,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被太阳晒的困乏了。”
“太阳?”祝英礼指指天空。
阴沉沉的天空,只差滴几滴小雨了,何来太阳啊?
“唉呀,忙你的去,哪来那么多话。”祝员外一甩衣袖大步走向那些箱子,假意忙着看货的样子。
祝九妹与银心相视而笑,也没打算揭穿他的谎言。
“大哥,清点的如何了?”祝九妹问。
“清点的差不多了,除了种子和记录种子特性的书外,还有两箱的珠宝玉石。”
“什么?不是说只有种子的吗?”祝员外大叫。扫视了这里的箱子,没有发现装有珠宝的箱子,问:“在哪呢?”
“因为过于贵重,已经搬到仓库里了。”
“带我去看看,说好了我们只收种子,其他我们可不能收,待会儿给他们送回去。”祝员外嘟囔着随祝英礼来到仓库。
大嫂和二嫂围着那两箱珠宝,左一件右一件的拿出来看着,不时评价两句。见他们进来立马跑过来,叫了声爹。
“九妹,你看看这些珍宝,每样都是精品啊。”大嫂拿着镶嵌着红宝石的金镯子给她看。
“郑家大方的拿出这两箱,足以说明他们这次出海捞到金山银山了。我说九妹啊,你可真傻,当初你怎么就要了那些种子呢?”二嫂戴上蓝宝石戒指,臭美的看了又看。
“妇人之见,目光短浅。宝石再多都有用光的一天,种子可是能一长再长,用之不尽。你们该好好向九妹学习。”祝员外呵斥道。
大嫂与二嫂不以为意的撇撇嘴,珠宝与种子,傻子都会选好看的珠宝。
各类的玉器,宝石,金制品,样样精致,因是海外特有,国内没有,注定它的价值不菲。
“郑江那小子不得了啊,他这次出海是撞到宝山了呀。”祝员外拿起一粒鸽蛋大的透明珠子,啧啧称奇。
祝英礼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木盒子递给祝九妹,“这是注明给你和十弟的。”
朴实无华,无一丝装饰的木盒,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两块白如凝脂的蝶形玉佩静静的躺在里面。
一张纸,龙飞凤舞的写着:赠英台与九妹。
“这雕的真精致,花纹纹路真细腻。”祝员外看着祝九妹手上的玉佩称赞道。
“爹,还是收下这两箱珠宝吧。”祝九妹把玉佩收起来,搂入了怀里。她很喜欢这玉佩,想留下它,那这两箱的宝贝也得留下了。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你的,既然你说留下那就留下吧。英礼把这些也清点了记账,咱们收下了。”只要她高兴,祝员外一向没话说。
虽然对那句“都是你的”比较不满,但听爹的语气,要不是九妹要求留下,就要把这些还给人家,大嫂和二嫂聪明的闭口不言。
“小姐,夫人有请。”婢女在外喊道。
这次又是什么事啊?十天半月的不待见她,这一天内又两次唤她。
“大概是观音寺的大师的事,你去看看吧。”
观音寺的大师找她干嘛?想渡化她出家不成?
“那我要不要换男装?”祝九妹猜测大师要找的应该是“祝英台”,毕竟“祝九妹”久居深闺,只有“祝英台”声名远播。
“这样去就行了,哪能欺骗出家人啊。”祝员外不赞同的说。
怀着满心的疑问,祝九妹踏进了会客室。
“娘。”
“大师,这就是小女英台。”
有着白花花胡子的悟明大师,在看到祝九妹时眼睛一亮,“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再合适不过了,还请夫人务必让她随老衲走一趟。”
“大师能看上小女是小女的福气,怎担的起一个请字。还请大师在客房稍等片刻,待小女准备妥当,就随您一同前往。”
祝夫人毕恭毕敬的送悟明大师出了门。待大师走后,祝九妹耐不住了。
“娘?”这位大师的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盯的她遍体生寒,不会真的是想让她出家吧?
“后天就是观音寺的庙会,悟明大师想请你扮观音。这是大事,你可要谨慎行事,不得闹事。”祝夫人的心情很好,说话也柔了。
“意思是我可以出门了?太好了!”祝九妹欢呼。
虽然那个大师的眼神让她不舒服,但听到能出门,她还是很高兴的。她已经有一个月没踏出家门一步了,而且观音寺那可是在会稽,意思是这次是出远门,第一次的远门啊,这让在祝家庄待了十三年的她怎能不兴奋?
“没规没距,成何体统。”祝夫人厉声道。
祝九妹立马收起表情,昂首挺胸,规规矩矩的站立。
“我会让英齐和你一块去,你一切都要听他的安排,不可胡作非为。”
“是。一切听娘的吩咐。”
只要能出门什么事都好商量,而且出了门,谁听谁的还不一定呢,八哥可是最疼她的。
曹娥江渡口。闻着自由的味道,祝九妹像出笼的小鸟四处张望着。
第一次坐船难免好奇,兴奋的船头船尾的穿梭,望着高山江水,不顾别人异样的目光,祝九妹忍不住大叫到:“啊!”
“施主真是性情中人。”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原来是悟明大师啊。”
“施主,不知能否听老衲一言?”
“大师请说。”都到眼前了,她还能说我不听吗?从上船开始,这和尚就若有似无的瞄她一眼,搞的她快神经错乱了。
“前世因,今世果,因缘天定,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悟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如果这句让她似懂非懂,那后句就足以让她冒冷汗了。
“名儿。”
这语调,这语气。。。祝九妹瞪眼,悟明却没打算解释,深深看了她眼后,转身回了船舱。
“小姐?”银心担忧的看着失魂落魄的祝九妹。
祝名,她前世的名字,叫她名儿的只有她那不苟言笑的爷爷。刚刚悟明的那声唤就像她爷爷死前叫她名的语调。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向严厉的爷爷在死前收起了他的严厉,用含湿意的眼看着她,温柔的叫了她的名。那声“名儿”她至今记忆犹新。
悟明大师是谁,她不敢去想,不敢去猜。这世她是祝九妹,不是被关深宅的祝名。可内心深处的那份寒意又冒了出来,如果悟明是爷爷,那么其他人会不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