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祝九妹关上房门退出,房内屏风后走出了一个神情散朗的贵妇人。
谢安拿巾帕擦了擦鼻子,抿了口茶,浅笑问道:“韫儿,你看他如何?”
“他对叔父您看似敬畏,实则有敬无畏。在和您谈笑风生时,能悠然自适吃喝,面对您的怒气,也能冷静应对。懂得明哲保身,有勇有谋,处变不惊,是一个人物。更为难得的是,以他这样的年纪就能有这种沉稳,着实不易。”
“你也看出来了呀。”谢安含笑的点点头,道:“左一句相爷,右一句相爷,却是不把我这官当一回事,是认定了我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啊。”
“叔父很中意他啊。”谢道韫坐在祝九妹刚刚的坐的位置,看着已经被消灭大半的菜肴,笑道:“不管其他,就以口味,他也是和叔父您相投了。”
谢安乐呵呵的喝着茶,就算不说话,也能看出他很满意祝九妹的表现。
祝九妹从谢安那里出来后,吸了吸鼻子。幸好菜不够辣,不然边吸鼻子,或边擦鼻子边吃饭,有够失态的。祝九妹正要下楼就在楼道口看到了小禾,只见小禾来回踏着步,神色很是不安,抬头向楼上看时,正好撞上祝九妹的目光。
“十公子,你和相爷谈的如何?有没有发生什么?”小禾一直不放心让祝九妹一人面对谢安,只是以之前的情况,他没有继续待着的理由,而且他也察觉到谢安有话想和祝九妹单独聊,所以才提出告退。退下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宁,大人物喜怒无常,小禾真怕祝九妹说错什么,而招来杀身之祸。
“吃顿饭,能发生什么。”祝九妹不以为意道。她没说什么不知分寸的话,就算说了,以她对谢安的了解,他也不会与她一个黄毛小儿计较。在有德者面前,只要是不是大逆不道的话,就没什么好担心。适时的表现出畏惧之意,不过是不想让谢安以为她狂妄自大到目中无人。
祝九妹跟小禾并排走着,看到小鱼时,她停了下来。
“小禾,相爷亲自邀请,你真打算拒绝?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下次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小禾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蓝天白云道:“十公子或许会认为小禾不思上进,但小禾志不在仕途,比起高官厚禄,小禾更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每天忙碌着,偶尔跟友人喝一杯,谈笑风月;来来往往客人无数,心情各异,小禾只当一个看客。”
“怎么会不思上进呢,这不就是世人所追求的豁达吗?淡泊名利,很好啊。”祝九妹赞同的点着头,随后叫住端着空盘要去厨房的小鱼,转身对小禾道:“让我们看看什么物以类聚。”
之前的风波对太白楼没造成多大的影响,伙计们在监牢里担心害怕了几日,今日就恢复了过来,没有影响到工作的进行。客人虽然比往日少了一些,但也足领祝九妹累的虚脱,她还只是负责辣菜和几道招牌菜。
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一会儿,祝九妹软倒在椅子上一动也动不了。
“你们考虑的如何?”在银心的按摩下,祝九妹恢复了些力气,边喝着蜂蜜水,边问显一字排开的大虎他们。
祝九妹让小鱼去转告大虎他们谢安的事,并给他们一下午的时间考虑。小鱼想也没想当场就说不想去,祝九妹还是叫他好好想想,晚上给她答案。
小鱼最先站出来表示不想离开太白楼,对于这个答案祝九妹早就料到。接下来是大虎他们四人的意思了。
四人早已商量过,因此大虎很干脆的站了出来。
“在太白楼的日子很安逸,饭菜也很好吃,禾掌柜也对我们兄弟四人很照顾。但是,也就是太安逸,我们我们……”前段大虎说的还是中气十足,到了后面就接近喃喃,含糊的听不明。
“不用说了,我懂你们的意思。”祝九妹把蜂蜜水一饮而尽,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站了起来,大虎他们吓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起来动动,一直坐着也难受哈。”见他们还是一副怕她的样子,祝九妹踢了下腿后又坐了回去,“让你们留在我这个小店,确实是委屈你们了。”
大虎他们想说什么,祝九妹阻止道:“你们先不要着急,听我说完。我知道你们以前过惯了打打杀杀的日子,太白楼的这种安逸对你们来说就像温开水,不凉不热,一点也不刺激,也可以说是无趣。比起这种日子你们更向往的是能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是吗?”
“是。”这次四人回答的异口同声。
“能被相爷看中,也是你们的造化,既然你们想去,我不会阻止。下次相爷来时,你们就跟他一起走吧。”
大虎四人激动的对祝九妹连连道谢,祝九妹也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
武将跟文官不同,在军营中,只要敢拼命,往上爬的机会比在朝中耍嘴皮子的文官大的多。再者军营比朝中少了很多的勾心斗角,在都是粗人的军营会自在很多。至于危险程度,祝九妹觉得还是战场比较安全些,同样都有“明抢,暗箭”,战场上死了是一个人的事,朝中就可能连累九族。
如果有机会,祝九妹也很想去军营里看看,将士们的豪言壮语,英雄气魄。
大虎他们走后没多久,泥鳅跟小鱼提着水桶从内室出来。
“十公子,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泥鳅道。
“好。”祝九妹站起身时,顿时闻到了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味,熏得的皱紧了眉头。在厨房呆了一天,出厨房时,简直像是从热水里刚捞上来的,现在汗干了后,衣服就成了腌菜般。
就现在厨房的工作量还有环境,连年轻人都吃不消,何况是春爷爷这样的老人。不行!一定要说服他退休,就算太白楼会失去一些客人,她也做不到“虐待”老人!
忙碌的日子,祝九妹起早贪黑的在厨房里工作着,忙了一天,洗了澡蒙头就睡。加上春爷爷像是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一直没出现在她面前,直到祝九妹请假的天数到了不得不回书院,祝九妹才想起她还没对春爷爷说,让他不要再当大厨。
“公子,我都把太白楼找遍了,就是不见春爷爷。”银心满头大汗的跑进来,气喘不已。
“找不到就算了,你先喝口水休息休息。”春爷爷有意躲起来,一时也找不到,只好拜托小禾帮她看着点春爷爷,不要让他太劳累。虽然想让小禾看着春爷爷,直接不让他下厨,但春爷爷脾气倔强的像头牛,除了她,别人是奈何不了他的。而她现在没时间去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只好先放他一马。
“酒坊那边如何了?”祝九妹问。
钱老板几月前突然中风,他的儿子就把酒坊卖给了祝九妹,接了钱老板回去养老。祝九妹把酒坊交给以前在酒坊工作的仁二打理,一直没过问。
“酿的酒跟钱老板的酒,味道相差无几,客人没发现酒有变。”小禾如实以告。
“仁二偷师有成啊。”祝九妹笑道。
百艺通,不如一艺精。是祝九妹对那些出门学手艺的孩子的教诲,也因为这样,现在回来的这些人,都是身怀着一门拿手手艺。为此祝九妹才没让他们都待在太白楼,而是相继让他们在近处找个相称的工作,以免手艺生疏。仁二就是去了钱老板的酒坊。
祝九妹在箱子翻找了一番,拿出一本厚厚的书交给小禾道:“你把这本酒密拿给仁二吧,他看了就会知道怎么做了。”
酒密是祝九妹记下的制酒曲酿酒的技术,包括啤酒,葡萄酒,白兰地之类的洋酒制作全过程,懂点酿酒技术的人看了便都一目了然。
本来不想这么快拿出看家本领的,但被某些人逼的,她要尽快壮大起来,有了更多的钱才能开更多的太白楼分店不是。
小禾送祝九妹出去。当看到人群里一熟悉身影一晃而过,祝九妹转身对小禾说道:“就送到这吧。别忘了告诉春爷爷,如果他敢胡来,就小心他的胡子。”祝九妹伸出两手指做剪刀状,笑的不还好意。
“是。”小禾瞥了祝九妹身后角落一眼,浅笑道。
祝九妹交代小禾推出隔天供应招牌菜和辣菜的方式出售,让春爷爷能隔天休息,知道春爷爷一定不满意这种做法,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太白楼的生意,但也只能先这样看看情况。所以才以威胁的方式告诉春爷爷,他胆敢不听话,就剪掉他最宝贵的胡子。
离开太白楼后,祝九妹去了一趟布庄,买了够分量的布和线后才回书院。
刚到书院大门口,就见梁山伯和荀巨伯等在那了。
“英台,几日不见,你怎么瘦那么多?”看到祝九妹的样子,荀巨伯吓的不止一跳,强行捧住祝九妹的脸递到梁山伯面前道:“山伯,你看英台瘦成这样像不像猴子?”
“你才像猴子呢!”祝九妹气的踢了荀巨伯一脚,痛的荀巨伯收手忙揉自己的腿。
梁山伯心疼道:“累了吧,回房再说吧。”
“还是山伯好,不像某人幸灾乐祸。”祝九妹对荀巨伯哼哼一声,拉着梁山伯就走,把还在做金鸡独立的荀巨伯甩在了身后。
“喂,等等我啊!”荀巨伯大喊道。
进入书院,祝九妹就觉察到了一丝怪异。照理说,这时段,学生们应该很活跃才对,蹴鞠场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安静的诡异呢。
像是知道祝九妹所想,梁山伯道:“书院来了个女学生,学生们去找山长抗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