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妍听了睁开一双疲惫的眼睛,低咳了两声,这才定睛看向那个王老虎。
王老虎还没来得及看清这少夫人的目光,便只觉得万丈霞光迎面而来,让他根本看不清那个坐在高处的人。
好半天,王老虎才睁开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女子仪态端雅,气质高华,便如同瑶池里绽放的莲花,没有丝毫的尘俗之气。
看得清了王老虎忽然闷闷地作揖:“王老虎见过、、哦、、少夫人。”
这语气,带着几分害怕,又带着几分不服。
显然是一位白锦妍是要来处置他。
白锦妍听了却只是微微一笑,王老虎只是飞快地眨了一下眼。
她的声音却破空而来:“王老虎?”声音忽然扬高了些,又响起一阵揶揄的笑声:“这别号倒很适合你。”
王老虎见她正襟危坐,还以为是个迂腐的内宅妇人,忽然停了她这般的语调,但轻松起来:“少夫人说笑了。”
声如洪钟,让人觉得头晕目眩。
流苏下意识地捂着耳朵,不满地看了王老虎一眼。
王老虎被她那清冷的目光一看,却忽然双目直愣,一时竟迷了心智。
白锦妍顺着他的眼神一看,笑意更深,忽而问道:“妾身莽撞,刚才听到壮士在场子里说的话,只因事关重大,这才让我这个丫鬟去请了你来,你倒是觉得她言行可有不妥之处?”
王老虎倒不知道这个天仙儿一般的少夫人为什么忽然扯到那个娇俏清丽的丫鬟,心中却不由升起一股暗喜。
“少夫人身边的丫鬟很得体,没什么不好的。”
直白的话,却道出了明白的意。
白锦妍听了眉眼微眯:“那壮士觉得妾身比之流苏如何?”
王老虎听到她忽然又提到自己,眉眼一挑,神色倏然凝重了几分,沉吟片刻,又才答道:“少夫、夫人是飞雪公子的女儿,又是墨氏宗家的少夫人,自然不会做不妥的事情。”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目清凉,并无半分的阿谀奉承之色。
白锦妍听了很是受用,神色忽而却多了几分悲戚:“壮士过誉了,不过妾身身为白氏的后人,自当最重礼义廉耻。只是昨夜有人偏偏要把那个浪荡轻浮的女子当做白氏,平白泼一盆污水,要将白氏陷入万死不复的境地。白氏却是有苦难言,今日忽然听了壮士的言论,终于安心了些。不敢求在场的人都能信以为真,但求能保住墨氏的名声。”
说到这儿,白锦妍忽然站起身来,走到台下对着王老虎盈盈一拜,做了一个对着父母才会做的大礼,在一干人的惊讶中,又忽然面露凄惶:“妾、、妾身无以为报,便只好以身相许。”
在场之人顿时长大了嘴巴,这个长得羸弱清美的少夫人莫不是傻了?
一个有一个人顿时伸长了耳朵,恨不能扯个十丈八丈长。
王老虎一听顿时往后退了几步,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少夫人你是贵人,怎么能和我这个粗野汉子配做一对儿。”
听到他这句惊恐不已的话,原本还气氛怪异,顿时化作哄堂大笑。
毫不顾忌地哄笑声响起,王老虎瞬间涨红了脸,又变成发紫的茄子。
白锦妍听到他这样说话,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下一秒却愕然地道:“壮士误会了,妾身说的以身相许断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不是?王老虎原本还心惊胆战,听她这般自然地说了出来却是眉目愁云尽扫。
“少夫人你倒是早说。”
说完,擦一把汗。
眼里还闪过一丝责怪。
“是妾身说话不妥,原是想把我身边的大丫鬟配给你,哪儿想到……哎,是我说错了话。倒叫大家斗误会了。”
在场的人被她这么一说,顿时神色惊变。
原来那以身相许是要将她身边的大丫鬟配给王老虎。
这么一想,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向流苏扫去。
流苏倏然被这一广场的人注视,不由面红耳赤,倏地又冲起一股怒气,狠狠地瞪向王老虎,“谁要嫁给这粗汉子,邋遢腌臜,少夫人,你不要戏弄我。”
流苏那神态气恼,可面色绯红,广场里的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这话,却是对着白锦妍说的。
白锦妍却还是看一眼如同山一般站在面前的王老虎,忽然闷闷地道:“谁说要你给她当息妇?”
这声音低弱,可在场的人却都听到了。
流苏被她那么确信的一反问,想起来白锦妍身边也不止她一个大丫鬟,顿时恼极,心里愤懑无处发泄,一时只觉得脑子嗡嗡地乱响。
一阵惊呼声中,便只见着流苏忽然便向着那丹墀旁的石柱上撞去。
在场的人见了顿时睁大眼睛,看着墨家长得天仙儿似的少夫人身边一个丫鬟也坚贞如此,顿时对昨夜的事满是狐疑。
看到流苏忽然这个动作,那王老虎面色一惊,脚步飞快,身形已经如箭飞掠。
流苏看着眼前的光忽然暗了下来,只觉得一股肉腥味传来,整个人忽然便撞在了一睹软绵绵的墙上。
抬起头来,便看见一行长满了虬髯的脸,一双眼睛在冗长的眉毛下却闪闪发亮。
意识到自己撞到这个人,流苏顿时大叫:“今日我名声已毁,左右都是死,你拦着我做什么。你莫不是以为少夫人说要把我许给你,我就真会跟着你,你个不爱干净的屠夫,离我远点。”说话间,流苏脸上满满的都是高傲。
说完,便一脸嫌弃地便往后退。
那王老虎面色陡变,看着流苏忽然讷讷地道:“不、不、、干净?”
这语气显然是受伤至极,再不复平日的中气十足。
流苏听他那可怜兮兮的声音,和他的形象极不相称,心里闪过懊悔,“我、、你、、你整日穿的这么脏,就不会整干净些。”
王老虎听完了眼睛一亮,复又暗淡下去,心里暗忖道:“这丫头是嫌弃我了。”
正想着只听见一个低哑的声音缓缓地道:“壮士莫不是对我这不成器的丫鬟无意?”
说到最后,俨然多了几分黯然。
这王老虎一听先是点点头,而后又飞快地摇了几下,最后才抓一把自己的头发:“不……是……是……我……她……”
这般吞吐了半天,王老虎尽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流苏见了他那般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倒忽然掩嘴轻笑。
王老虎陡然听到,顺着那声音一看,顿时又不知身在何处。
白锦妍将此番情景看在眼里,说道:“壮士不是说我这丫鬟不成器,难道还是说自己配不上她?”
王老虎原本还满脸的低微之色,陡然听了这句顿时抬起头来,眼里满满都是豪气:“我王老虎虽然是个粗野汉子,却绝不会配不上她。”
他嗓子本来就大,忽然大声说出来,顿时让人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流苏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愣,而后便恨恨地咬牙。
心里只念叨:你个屠夫,居然说配得上我!
白锦妍看一眼王老虎,忽然问道:“不知壮士大名?”
那王老虎听了却忽然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来:“家父家母都是乡野人,又去世的早,倒没取过名字,一直都是被人叫王大的…………”说到这儿,忽然停顿片刻,又说:“叫少夫人笑话了……”
场中几个王大的邻居开始交头接耳,一个穿着粗衣裋褐的中年人踢踢旁边那个青年人的脚:“刘老三,你说王大是不是……”
白锦妍听了王老虎的话,却只是微微一笑,忽然正色:“刚才不小心失了言,还请壮士原谅。贸然请壮士来,却是事出有因。壮士声量大,隔着远得很也听到壮士言语之间提到昨夜那疯传的谣言一事,事关重大,白氏虽然怕再被人诬陷,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相信不会被人随意捏,故才请壮士能赵石将昨夜所闻所见都原原本本的道出,也好不让墨氏门风受损。”
说着,站起身,忽然对着那王老虎盈盈一拜。
那王老虎听了连说使不得,又下意识地伸手去扶,眼见着人近了,却只见白锦妍蓦地往后一退,忽然又有道绿色的身影一闪,下一秒流苏的脸便出现,面露不善:“少夫人何等尊贵,你莫要失了礼数。”
王老虎听了顿时悻悻地收回手,又往后退。
面上的失落如同晴空万里忽然飘来一朵乌云,顺势愁眉惨淡。
白锦妍却只是淡笑:“流苏,回来。壮士乃是言辞稳妥之人,刚才妾身拿自己的丫鬟开个玩笑,只是想验证壮士是否是墙头草一般的人,如今已然安心。只是在这台子上这么一闹,只怕大家都当你是我安排好的线人,便愈发怀疑我了。”
她的声音还是透着一些纤弱低哑,一举一动之间皆是病态,只看的人心悸发慌,生怕她忽然体力不胜便摔倒在地。
白锦妍还欲再说,先前暂时离开的凌嬷嬷却忽然凑上前来,附耳低语:“少夫人,车队来了。”看了那个还在发憷的壮汉一眼,见他如山一般站在几步之外,身上的腥臭之气冲鼻,微微蹙眉,继续说道:“若是少夫人觉得是时候了,可要马上派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