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的语气浅淡寻常，白锦妍忽然抬起头看她一眼，蓦地便长大了嘴巴。
看着她诧异惊讶的神色，萧氏却只是淡淡一笑，忽然摸摸天齐的头，语气柔和地道：“天齐的生母无名无分，他的位置自然尴尬，白氏，不如以后都由你来抚养他如何？”
啥？将这孩子给自己，虽然她挺喜欢这个长得乖巧可人的孩子，可毕竟她没给人当过妈。
这不是要招人嫉恨吗？再说，那个八面玲珑的苏婉容会因此对自己感恩戴德的可能性真的是微乎其微，不管她表面上是如何高兴。
“母亲既然要给天齐一个名分，自然可以给她生母抬妾，这种事白氏不敢代为操劳。”
萧氏轻轻一笑，“你若是要求得己身自在，却要让我与锦川为难，白氏，你当真不要？”
这话说的温和，可她的眉宇里凌厉一闪而过，瞬间霸气横生。
墨子辰听到两人的对话自然觉得蹊跷，萧氏一贯对墨天齐不闻不问，现在却要给他成为镇远侯世子，如此说来倒是有些失了妥当。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进攻觐见圣上，同时承袭了镇远侯的爵位。
只是一门荣辱过剩，对墨家来说未必就是好事。
重文轻武的本朝，谁看着的都是你的才华，一个莽撞的武夫，就算是平定了天下，在别人眼里也还是一个跳梁小丑。
只是，墨子辰是个特殊的存在，满城的人经历了三年前的亡国之危，一向爱好吟诗作画的晋国人，也开始意识到了武力的重要性。
但是三年来墨子辰在前线的捷报连连，又让刚愎自用的晋国人标榜起了中原人的礼仪之荣，而对那些所谓的夷族更加轻贱。
不管是西边的胤国还是北边的狄人，在大多数晋国人眼里都还是跳梁小丑。
喝下一口清茶，墨子辰看向萧氏：“天齐的身份尴尬，给白氏自然是极好的，但是婉容是天齐的生母，私自上了主子的床本是必死无疑，但她自小跟在我的身边，没有苦恼也有功劳，若真是让她一直这般无名无分下去，少不得成为别人的笑柄。锦川自来怜惜下人，也不忍看着她被人戏笑。只是，若真要让她做妾，一来对不起妍儿，二来会让陆凝香不服，锦川私以为，此事还是另作他想为宜。”
墨子辰的声音低沉醇厚，就像是成年的美酒，从心间缓缓聊过，撩拨起人最敏感的神经。
白锦妍忽而看他一眼，眸光闪过几丝懊恼。
她实在是不明白她总是在墨子辰面前会轻而易举的变成花痴，注意他说话时双唇开阖的幅度，注意他眼梢眉角或是自信或是邪魅的神色。
每一分每一毫，便如同琼浆玉液，缓缓地没入她的骨髓。
一切来得太过莫名其妙，让她不明白自己因何如此。
正因为不知道是为何，却更加恼怒。
那边，萧氏听了墨子辰的话，点点头，道：“你说的极是，不用此法我们便只能进攻去请求陛下，让他下旨让你来承袭镇远侯的爵位。”
说到这儿，萧氏飞快地看了白锦妍一眼，继续说道：“虽然按照墨氏族规世子及冠便可在生辰那天承袭爵位，你如今已经二十一有余，即便是祭告了先祖，又禀报了圣上，自然是没有差池的。但是难免有人在背地里说闲话。若是陛下的旨意，便是圣恩，如此以来即便是错，也不在你，到时候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即便有心也不敢随意说道。”
萧氏所虑白锦妍有些不解，不过是一个爵位，为嘛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原本那个镇远侯的爵位便是墨家先祖辅主有功，按照先祖的圣旨是要世代承袭，如今既然又能得封公爵，只是另行拔擢，为何还要千般万般的护住？
如此一来，倒是有些与当朝皇帝作对的嫌疑。
忽然，白锦妍却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前日在城门时，那个与人忙着风月之事的皇帝下得车来，似乎从未提及过镇远侯爵位的事情。他说的是要封，而不是升。这便也说明那个悬而未决的爵位，的确还是某些人可以觊觎的。
如此，只怕墨家那些才能显著的后生，都会按耐不住，要对此大做文章。
墨子辰的想法却是另外一回事儿，要让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提醒皇帝，而且还要不惹怒他，根本就不可能。
皇帝虽然荒淫无道，意在山水，喜好书画，对政事从不上心，但是只要他还在御座上一天他便是天下之主。任何事只要是他想的，他便可以无所欲为。
“母亲时的是，只是这人选可要如何是好？”终其本，还是萧氏所说的方法最妥当。
白锦妍和墨天齐一样百无聊赖，两个人各自东张西望，丝毫不将萧氏母子所说的事放在心上。
白锦妍看着他，忽然微微一笑。
那边黄华垂髫的小孩，看见她突然如同星辰一样闪烁着清冷璀璨光芒的眸子，微微一怔下一秒却又笑得天真无邪。
这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孩子。注意到他目光的变化，白锦妍暗忖。
那边萧氏却忽然拉了墨天齐的手，拿了一颗核桃仁放到他口里，说道：“天齐，想去皇宫吗？”
墨子辰听她忽然如此问墨天齐，瞳孔猛地便是一收。
正要开口，萧氏却忽然对白锦妍道：“你无端便封了一品夫人，明日便是二十五，陛下会在宫廷夜宴，按照规矩天齐是去不得的，不如……你带他去，顺便让他也见一下陛下，沐泽天恩，也好能长命百岁。”
萧如婳的想法并不差，只是忽然要让白锦妍带着一个没有名分的庶子去宫里觐见陛下，并不是按照常理出牌。
而且，一个还不满五岁的孩子去了能做什么？
“母亲说的是，只是……我带着他去未必便能成行，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差池……”
白锦妍自然不想去做这种她根本就不想去做的事情，而且那个劳什子的宫廷夜宴，必定是达官贵人云集，她可不想去那里当个名门闺秀，端端正正地坐好让人当猴子欣赏。
墨子辰却忽然转过头来对着她和煦温柔地一笑：“妍儿大可不必害怕，到时候我陪着你便是了。”
白锦妍回给他一个有些羞恼的笑容：“郎君到时候哪里能顾得着妍儿，只怕是别人都把你围得严严实实，妍儿连你的面都见不着了。”
柔情似水的语气，让人听了只觉得拨动了心里最柔软的那根弦。
萧氏听了笑得分外明媚：“妍儿原来是怕被冷落了。”
看到白锦妍愈发羞赧的神色，又看向墨子辰，笑道：“辰儿你明日记得陪着她，别让她一个人呆着，否则这小丫头只怕会心生郁愤，耍那小女儿心性，之后怎么也不肯原谅你了。”
听到她那暧昧的语气，白锦妍的脸顿时绯红。
墨子辰却忽然凑过头来，白锦妍正一愣，他却毫不犹豫地吻了她的额头。
猛地，白锦妍的心跳慢了半拍。
伸手推了一下，墨子辰却顺手将她制住，温热湿润的唇一路往下，顺势到了嘴唇。
瞬间，白锦妍的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边墨天齐原本还安安静静地吃着点心，感觉到气氛微妙的变化，不由向两人的方向看来，顿时哈哈大叫：“阿爹不知羞，阿娘不知羞。”
带着孩童气的声调，完全不加思考的说出，白锦妍听到他的声音顿时清醒过来，手上加大力道，瞬间便把墨子辰推开。
墨子辰正反应过来，白锦妍却飞快地转身便往外跑。
正是寒冬天齐，白锦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穿着袜子在雪地上跑出了不知多远。
丝丝入骨的寒气从身体的每一处源源不断地涌来，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将她包裹在冰窟之中。
东方晓白，破开层层晨雾，瞬间撒下霞光万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