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所有人都等着苏洛的反应,要看看这位当爹的到底是怎么判这桩家务事。
苏洛说:“福王还有什么话说?!”
苏宜道:“儿臣确实没有对他施酷刑,请父皇明查!”
苏洛胸脯一起一伏,再也忍不住怒气:“这不是你施的刑,难道会是他自己下的手?就为了要冤枉你?!”
到这个时候,慕阳看出来苏洛已经是动了真气,也许从一开始他确是有些偏心于苏靖的意思,但到此时,已经不必苏靖和裴渡再做什么,他也对这件事有了自己的判断。
聂行被扣留在福王府数日,一出来就浑身血伤,在这种情况下写出的供词有几分真实,已见仁见智。
旁观的臣工有些目光已经变了味,甚至有些已经议论出声,表示对弱势的昌王的同情。
慕阳也有两分迷糊,因为连她也几乎分不清苏宜的话是真是假。如果是假,那么他完全没必要把这样的聂行拉出来示众,这样不但增大了他翻供的机率,很显然也会陷自己于不利。如果是真,那么聂行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总不会真像苏洛说的那样,是他自己割伤,然后用来冤枉苏宜?那这也太冒风险了。慕阳并没有让宁笏告诉他今天会有早朝,宁笏自己也是不知道的,那么聂行怎么会刚好做的这么巧,赶在这一天?
“父皇!他这就是故意弄出这么多伤,好掩盖掉之前的旧伤,让儿臣找不到证据!”苏宜咬牙切齿,怒视苏靖,“这一切一定是他主子指使的,父皇可千万别被他们给蒙蔽了!”
“胡说八道!”苏洛怒喝,接而抚胸咳嗽。慕阳忙替他抚胸顺背,又替他打起扇子。苏洛挥手拂开她,望着苏宜:“你勿要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就算是你弟弟指使,你也得拿证据出来!”
苏宜望着上方张了张嘴,偏着瞪了苏靖一眼,又把嘴闭了上去。
裴渡站出来,说道:“福王这话真是让人莫明其妙。既然这么多天聂行都被你扣留在府上,相信你一定是对他严加看管着的。那么就算昌王有心指使,又怎么接近于他?莫非这些天,昌王到过你府上?”
苏宜冷哼了声,“太傅真是孤陋寡闻,没听说过这世上还有武功这回事么?昌王要授意聂行,自然不需要自己亲自露面,他昌王府武士众多,随便派个人使个什么手段到我府上递个信,简单得很。”
裴渡捋须,一脸从容,“说来说去,这些都不过是福王你的猜测而已,大殿之上要论罪行处,就必得讲证据,你若无物证,便请个人证出来,证明聂行确是刺杀你的刺客也好。”
苏宜冷笑:“人证还不容易?当日百花会上,刺客行刺于我时,是有许多人在场的,其中就有魏都境内五大高僧,俗话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请他们来指认,他们必不致说假话!”
裴渡不语,拈须望着苏洛。
苏洛皱紧眉头,似十分不耐。很显然苏宜的“胡搅蛮缠”已经让他失去了耐性,并且因为苏宜对苏靖的一味指责,而苏靖又从头至尾的沉默,使得他心中对苏宜那不多的一些内疚也岌岌可危。正常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天性,何况眼下这名“弱者”又是自己的宠儿,慕阳相信苏洛心中那杆称,已经完全偏向了苏靖。
“五大高僧于这短时间内召集起来谈何容易?当时既是有许多人在场的,总还有别的人能作证。你重新再指吧!”
他看也不看苏宜,皱眉往半空一挥手,算是给了态度。
苏宜迟疑了一下,转过身,目光往大殿内一扫,最后落在不远处的苏彻身上。
一直没曾出声的苏彻这时也对上他的目光,但随即就低下头,盯住了自己脚尖。
“三弟,”苏宜笑了下,走到他面前,“你我兄弟打闹归打闹,正经事上却不能含糊。当时聂行执剑向我冲过来时,你是正与他瞧了个面对面的。现在你便替我告诉父皇,当时究竟是怎么样个状况。”
他似乎笃定苏彻决不会在这件事上与他分裂,按照常理来说,也的确如此。毕竟三兄弟中能够联手去其一便是赢了三分之一,可惜慕阳他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晚了一步。
苏彻沉吟了一下,向着座上方的苏洛深行了一礼,道:“父皇在上,当日大哥遇刺之时,儿臣确实在场。”
苏洛嗯了声,“你细细禀来。”
苏彻会意,说道:“那天儿臣听说大哥在莫明湖上举办百花会,为父皇祈福。儿臣心想,都是父皇的儿子,大哥既有此孝心,我这做弟弟的也当效行才是。于是便到了会场上,想借大哥心意借花献佛。哪知道才到了那里,大哥就冷言冷语的嘲讽于我,并且还出言相辱,我年轻气盛,忍不下这一口气,当场就与他争执起来。
“我们甚至动了手,我虽艺不如人,但当时也没分什么高下。而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在我们打得难解难分之时,突然有个黑衣人执剑闯入了场下,而且直指大哥而来。我被他招式逼开,一时不知所措,就在旁边愣了半晌。黑衣人的武功不亚于大哥,但是不知为什么,他明明有机会刺中大哥要害,却好几次都放走了这个机会。”
“那个黑衣人的脸你可曾看清楚了?”
苏洛见他停顿,于是问道。
苏彻看了眼苏宜,回过脸来,说道:“看清楚了。”
“可是这个人?”苏洛指着聂行。
苏彻抿着嘴,半天道:“不是。”
“不是??”
苏宜愣了半秒,两步冲到苏彻跟前,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而满殿的人也开始吸气,似乎对这结果感到万分莫测。
“怎么会不是?你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后来我问起你,你还说看他的腰牌都像是昌王府的人!”苏宜后牙磨得咯咯响。
苏彻道:“我的确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大哥,你莫非受伤之后记错了?你什么时候跟我谈起过这件事?我又几时说过那是昌王府的人?我虽然年轻,但无根无据的话还是不会说出口的。反倒是我有个疑问,大哥与那名刺客武功都十分不弱,可是双方都没有杀掉对方的意思,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那刺客若是真想杀你,为什么不选在月黑风高的夜里,反而偏挑在这样人多耳杂的会场上?难道他的目的其实不是为了真想杀你,而只是为了制造个这样的事件给大家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