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贤在家一天半,除了睡觉之外,和杨菁形影不离,王氏在背后撇嘴,柴氏便迅速地向杨菁告密,这俩现在不对付,大事小事都对着来。
《予州农桑》前面的部分,讲的都是怎样种麦子玉米,杨菁不感兴趣,接着,整个半本书都讲着怎样种桑养蚕。
“光看书本不行,我让人帮着,从予州找来一个能干的桑农。”张世贤和杨菁把书整个翻了一遍,给杨菁建议。
“好是好,就是你认识那边的人吗?”
“你糊涂啊,姑妈家就在予州,听说还是数着的大财主,能要来她家里能干的庄头就好啦。”
“我其实最感兴趣的是这个。”杨菁翻书,找到画着稻子插图的那一页,“咱们有池塘啊,水源充足,若能养水稻,咱家就能吃上白米饭了。”
“好吃吗?”
“当然了。”
张世贤想了想,“我记得吃过的,一粒一粒的,没什么滋味,哪有面条好吃。”
“我爱吃,到时候少种点,够我就行。”
“那我,替你给姑妈写封信吧。”张世贤征询杨菁的意思。
“这个你得给爹说一声。”
姑妈已经好几年没来了,张世贤一说写信,二老爷这才嘟囔说想念姐姐,让雷氏张罗一些当地的特产,要派人去看望。雷氏按二老爷的意思,装了一马车东西:黄花菜、石榴、大枣、柿饼、核桃等等。张家的赶车人秦怀以前去过那里,这次和张世发一起上路,二老爷叮咛又叮咛,送到了村口才站住。
张世贤下午去学堂,只好让张恩选赶牛车去送,他倒无所谓,张立清却觉得掉价,沉着脸站在院子里不肯动身,眼看时间都要来不及了,张世贤只好自己先走。
“三叔你等一下。”王氏刚开始以为张世贤是在装,等她掏钱雇车呢,见张世贤真的要走,这才急了,赶紧出声拦阻:
“他三叔,你俩好歹是县里出名的文渊书院的,坐牛车像什么嘛。”
“书院好些学生都是步行,有牛车坐已经不错了。嫂子,你要是没事,我还要赶路呢,再晚,老张回来就得摸黑了。”
看到张世贤皱眉焦急的样子,王氏心里恨得不行,她现在掏钱雇马车,不好意思不让小叔子坐,但她却没道理要小叔子掏钱,人家没说想要马车啊。
二老爷见媳妇的眼睛往他这边转,赶紧扭身往主屋走去,这样的事情,他才不掺和。
张世贤也不理会大嫂,径自出去坐牛车走了,王氏有气没地方撒,指着张立清骂道:“你叔叔学得比你还好,人家牛车都坐得,就你坐不得?你也不看看这一屋子人,除了你爹娘,谁还肯管你?就你爹一个月那么点奉银,还不够你在城里吃果子的,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上个学也不肯省点心,非得坐什么马车!”
自从张立清开始好好念书,王氏对他是百般呵护,吃喝用度和零用钱都比以前宽裕,这次为坐个马车竟然挨骂,他一下子没法接受,脸色通红地看着母亲,王氏看到儿子委屈模样,觉得为了三钱银子的事儿,儿子受了这么大委屈,而老二家一下子就拿走了她三十两银子,越想越生气,本来是骂儿子呢,说着说着话题就拐了弯:
“你个夯货还站那里做什么?你爹和你娘可没有那一等的丢人本事,能拿了别人的钱不还,呜呜,家里大的小的都不管,就雇个马车也没人替你出头,你还不赶紧给我滚去学堂?没钱不会步行啊?你三叔不是说很多人步行吗?有人脸皮跟城墙一样厚实,拿着别人的钱不还,你娘可没这本事,还能从哪里淘换钱给你雇车,呜呜——”
张立清本来就心气不顺,被娘这么颠三倒四地骂了一通,早就受不住了,他把手里提的包袱往地上一摔,冲王氏大吼了一声:“你别喊了好不好?这学我不上了。”
这天是月中,张立明三个也沐休在家,他见哥哥被娘骂,刚开始还很替哥哥抱不平,看到娘哭了,心里又换了想法,他捡起包袱递给哥哥:“别惹娘生气了,快走吧。”回头看到张立勇在哪里探头探脑,就气狠狠地骂了一句:“赖皮,拿了我爹的钱不还。”
柴氏这些天几乎天天被王氏寻了由头谩骂,早就攒下一肚子窝囊气,黑着脸从屋里冲出来,冲着正屋喊道:“爹,你出来说句公道话,我大哥凭啥当的官?家里光给他捐个监生花了多少钱?他挣钱了三年,给家里的回报是多少?当弟弟的不过用了几十两银子,就让有些泼妇挂在了嘴上。……”
她还没说完,王氏就冲过来指着鼻子问道:“谁是泼妇?今天不说清楚,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王氏个子娇小,柴氏能比她高半头,不然,她估计已经冲上去厮打了,柴氏当然不惧怕,瞪着大眼唾沫星子四溅地喊:“谁是泼妇谁知道,谁天天在院里骂人就是谁!”
眼看两个媳妇都能打在一起,二老爷再也没法做到无视,他气呼呼地出来,对着媳妇说道:“为了几十两银子,每天聒噪地上下不得安生,你们两个谁是缺那点钱的人?说!那个今天明天就要断顿了?”
王氏和柴氏,对二老爷平时不怎么惧怕,但二老爷一副目眦尽裂的愤怒模样,她们还是乖乖闭嘴,毕竟,老爷子可以发话把她们赶出去的。
“你们看看老三媳妇,啊,才多点大,自己经营起一个上千亩的农庄,知道吗?那可是年年有收成的聚宝盆,瞧瞧你俩的出息,为了三十两银子,那么难听的话,也能说得出口。”
若说杨菁开客栈挣钱,王氏柴氏可能还没话可说,但二老爷偏偏提农庄,柴氏就不服气地接声:“她那农庄年年赔钱,光去城里当嫁妆,这都跑了四五回了,我们若都像了她,家里早就败光了。”
“你懂什么!敢在我面前嚼口舌,三媳妇农庄的牛羊猪,现在卖掉都有两千两银子,人家不过是想多留点母畜舍不得卖才赔钱的,不知好歹的东西,鼠目寸光,难怪你日子越过越难过。”
柴氏又羞又气,又不敢过分和公公争吵,王氏的心思却转到了另一边,她放低了声音,疑惑地问:“爹,你这么说,三弟妹的农庄挺好的?”
“哼,上千亩啊,苜蓿绿绿的,养了几十头的母牛,还有一百多头母羊,七八十头母猪,这又要种三百亩大豆。你们说,这得值多少钱?我那天去看,还有很多的小崽子都产出来了……”
“爹,咱们,明天去看看吧。”王氏心里打着算盘,也顾不上和柴氏斗气,伸手把攥在手心的银角子递给张立清:“去,到村西头的老李家雇辆马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