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妃看了看玉真,压低了声音,道:“这孩子人小鬼大,可不能让她偷听了去。”
皇后看了一眼玉真,她已经合上眼帘鼾声细细的在皇后怀中睡着了,道:“孩子睡了,说吧。”
其实玉真哪里睡了?不过是身子乏了,在皇后怀中小睡片刻。此时已经醒了,听见母亲说不可让她听见,便以为是什么天大的秘密,所以只是装睡,小耳朵可竖着呢。
筠妃放下手中的绣活,凑近皇后的身边,低声道:“那狐媚子因为要驻颜有术身姿轻盈,吃了很多玉容丸。”
皇后“呀”了一声,满是惊讶和不解:“这东西是寒凉之物,吃多了怎能怀上龙裔?”
筠妃低声笑道:“她只想着狐媚惑主,顾得眼前恩宠,哪想到深宫之中如没有自己的孩子,往后怎么立得住脚?等到她年老色衰,这恩情必是如流水去也。到时候,有她哭的日子。姐姐,太子之位大可放心,她不是威胁。”
皇后低头沉默片刻,玉指慢慢摩挲着怀中玉真的秀发,叹了口气,道:“说她聪明,也是聪明;说她蠢,也真是蠢。哎,个人命运天定,各有各的造化。”
她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睁开眼睛,猛地竖起身子,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筠妃,问道:“什么玉容丸?我也要吃,吃了和丽妃娘娘一样漂亮。”
皇后和筠妃不妨她没睡着,这下子给唬了一跳,筠妃气道:“要死了,这小丫头竟然没睡着!”又瞪大了一双好看的眼睛,严厉的说:“这话千万不能胡说!要说出去,我和你皇后娘娘都没命了,从此你们四个就成了孤儿,丽妃要怎么虐待都成。她最讨厌漂亮的女子,就是小孩子也不放过,头一个就把你这漂亮脸蛋给毁了,明不明白?”
玉真听得母妃如此说,吓得只是点头。皇后慈爱的说:“别吓了孩子。”拿给她一块枣泥糕,又温言细语道:“玉真,你也渐渐长大,这宫里的事你要如我和你母妃一般,多听少说,行事谨慎,样样要有自己的主张判断才好。”
她柔顺的点头称是。这时,一个小孩子莽莽撞撞的冲了进来,穿着白色麒麟小袍子,带着青玉小王冠,口中直叫道:“母后,我饿了!”
是慕容权放学回来,皇后筠妃皆笑着说:“可是让老师拘得紧了。”皇后把他搂入怀中,他左手拿着荷花糕,右手拿着合子酥,急急的往口中塞着。皇后温柔的给他擦着汗水,笑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中午没好好用膳?”
慕容权边吃边说:“中午和太子哥哥一起在文麟殿用的膳,太子哥哥可是慢条斯理,我也不能和往常一样狼吞虎咽,否则老师又要唠唠叨叨,说太子哥哥如何成器,我如何调皮。害得我午饭都没吃饱,这回可饿坏了。”
筠妃笑道:“那是你太子哥哥有帝王之相。”
慕容权大声道:“我太子哥哥做了皇帝,我就是大将军,为太子哥哥保得江山平安。”
“好了好了。”皇后怜爱的笑道:“难为你对你哥哥一片忠心。不过这话在外面切莫胡说,本是小孩子的话,不要给有心人听去,再生事端。”
慕容权满不在乎的说:“母后说的不就是丽妃娘娘?她惹得您和筠娘娘不快活,长大我杀了她!”
两位娘娘同时变了颜色,捂住他的嘴,忡然道:“这话千万不能胡说!”
慕容权看着大人惊慌失色的样子,只感好笑。他虽年幼,但早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便淡淡一笑道:“好啊,我现在不说,以后还是杀了她。”
皇后娘娘和筠妃对视一眼,筠妃叹道:“二皇子长大后,必非池中物。”
皇后两根细细柳眉在眉心中打了个结,道:“在这宫中,能够保全性命就好,又怎么能兴风作浪?哎,三岁看老,他从小便是打打杀杀的性子,不像羽儿,和气善良,对谁都好。筠妹妹,你的一双儿女比我的省心多了。”
这时,慕容权吃饱喝足,一双乌黑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又看到皇后手中拿着的白玉环,便一把抢了粘过来,道:“这东西好,我要!”
他虽年幼,但自幼就臂力甚大,他既夺了玉环,旁人倒奈何不得。皇后只能笑骂了一句:“这猴崽子,偏偏力气大的惊人,我都不及。”
筠妃疼爱的把慕容权拉了过来,柔声笑道:“是你母后的东西,就给了你了。这可是天下无双的东西,仔细收着。”
慕容权顽皮的一笑,握着玉环道:“筠娘娘欺负我年纪小,骗我呢!这东西虽好,哪会是天下独一无二的?”
筠妃用手指点着他的小鼻子,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你这精灵豆,筠娘娘敢骗你?你把它拿到日光里,仔细看着,上面有什么?”
慕容权听筠妃这么说,就大步走到窗前,迎着中午的骄阳,细细瞧着。明亮的光线透过玉环,纤毫毕现,只见那一如明月般柔和洁白的玉环中刻着一个秀丽的“若”字。
慕容权嘻嘻笑道:“筠娘娘没骗我,果然是天下无双的玉环。那“若”字,不就是母后的闺名?”
皇后芳名兰若,这玉环是为了她特意定制的,所以刻了名字中的一个。筠妃笑道:“你母后的闺名岂是胡乱叫得?二皇子,这枚玉环以后可是要给你的妻子的。快快珍藏好!”
他一听筠妃这么说,就一本正经的赶紧藏在怀中,面带严肃的说:“我一定藏好,给我未来的妻子。”
听一个七岁的孩子说出这么老成的话来,皇后和筠妃都忍不住欢笑起来。珠玉一般的笑声给这昭阳宫增添了植物一般繁茂的勃勃生气,唯有她撅着小嘴生着闷气,这玉环原是她先看见的,怎么又给了慕容权?
皇后见她揪然不乐的神色,忙拔下头上的如意紫玉钗,插在她的乌黑双髻之间。那钗子玲珑精致,她很是开心,筠妃忙说:“姐姐不可,这是你的陪嫁之物,很是贵重。”
皇后和悦的笑道:“我没有女儿,就把玉真当做了女儿,怎么还吝啬一根玉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