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的滋味不好受，奈维德雅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肮脏的水钩和吱吱叫的老鼠，不论是在精灵王国还是人类王国，监狱似乎总是同样的主题和色调。
奈维德雅和卡托被分别关押。但是对于奈维德雅，她对这样的分别还是有些不舍的。她想从卡托嘴里掏出更多有用的东西，还有许多疑惑她没有解开。
深夜难眠，奈维德雅不得不忍受各种小动物的骚扰。没有灯光，也没有窗户让月光进来，囚室黑漆漆的一片，偶尔能听见老鼠啃东西的声音。奈维德雅早已习惯黑夜，自从她会用萨尔斯语说‘流放’。
那时候，她，还有她的父母被迫离开玛卡瑞兰，前往偏僻的鲁瑟因村。流放的人不会乘坐马车，全靠徒步行走。那时候的夜晚也像现在一样黑暗无光，但至少还有一弯月亮。每当入睡的时候，父亲会弹奏着四弦琴，而母亲会用天使般的歌喉咏唱福音。
不知不觉，奈维德雅也开始哼起了调子。漫长的旅途，她注定疲惫不堪，只不过，她不想在半路上累死。
仿佛过了很久，奈维德雅依稀听到锁链碰撞的声音，还有铁门干涩的摩擦声。她揉了揉朦胧的睡眼，隐约看到了人影。
“这么晚来真是太辛苦您了，公爵阁下。”
“客气，我恐怕要把奈维德雅?西泽尔借出去几天。”男子的声音温和深沉。
“可是。”狱卒略微犹豫。
“不要紧。这是尤希殿下的借条，在案子了解之前，我们会把她完好无损地还给你们的审判长大人。这是王室的私事，还望他谅解。”
狱卒不好驳史黛丝王室的要求，便恭恭敬敬地为男人打开了大门。
“你和你小时候相比变化还真是不大。不过现在，我们要说一些更重要的事情。”菲尼尔公爵上下打量了牢狱中的奈维德雅，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奈维德雅则是一头雾水。
接近黎明，奈维德雅困得不由自主地想打盹。如果这是老图克的历史课，那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合上眼。自己糊里糊涂就被从牢里释放，然后就被带到这这里——菲尼尔公爵的府邸。
一名侍者端上来了银质的点心盘和茶壶，然后鞠了一躬，便离开了菲尼尔公爵的书房。
菲尼尔将皮氅挂好，看了看杵在一边的奈维德雅，说：“请坐。”
“昨天怎么没有参加选拔？奈维德雅。还是说，我应该叫你奈维尔?维戈罗尔？”见奈维德雅坐定，菲尼尔公爵开门见山。
奈维德雅只觉得手心一凉：“你知道……”没有说出后半句，是因为她没有足够的胆量。
“出事那天，我在。你的母亲是我的族人，而你的父亲则是尤希的挚友。那天我和尤希闻讯赶往鲁瑟因村，只可惜去晚了，没能从乌尔多手里救下你父母。”菲尼尔公爵说话的时候嘴唇微微颤抖，月精灵特有的瓷白色皮肤显得格外憔悴。
菲尼尔顿了顿：“不过，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懦弱。”
“我只是想安安稳稳地活着。”奈维德雅闭上眼，她飞快的回绝了懦弱这个形容词，有一种叫做恨意的东西，在她的血管里潺潺作响。她何尝不想利用这次机会，只是以她现在的地位恐怕是人命如草芥吧。
菲尼尔只是慢慢地摇摇头，说：“你错了，奈维德雅。如果你以平民和月精灵的身份继续生活在银曜之城，你最多只能达到一个祭祀的位置。机会转瞬即逝，如果你现在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是高等精灵，你很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贵族永远享用着特权，而平民则必须为了生活挣扎。”
奈维德雅想了想，说：“那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菲尼尔公爵喝了一口茶：“负责瘟疫的祝祷仪式，证明你是高等精灵，证明你是圣光天使的宿体。在皇室打算对你动手之前，你要声名远播，这样才会有势力为你提供庇护，当然这要用你的能力所能提供的价值作为互换。”
奈维德雅沉默了，她听着这位救命恩人的劝谏，内心的天平却在左右摇摆，她需要一个让她下定决心的理由。
“史黛丝家族会给你提供你需要的一切。”菲尼尔公爵忽然提出了一个令人诱惑的条件。
奈维德雅微微一怔：“为什么？无缘无故支持一个流亡者不会让史黛丝王室与维戈罗尔皇室彻底决裂。我相信无论是城主大人还是尤希殿下都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
菲尼尔公爵苦笑一声，说：“恐怕是要为之前犯下的罪过赎罪吧。能和圣光天使的宿体结盟，或许对他们更有利。不过现在，你只需要习惯这种利益的交换。”
黎明来临，金色的阳光透过窗纱洒在菲尼尔公爵的脸上，奈维德雅很难想象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月精灵谈论政治与利益的时候，竟然也能波澜不惊。
“我会负责祝祷仪式。”长时间的沉默后，奈维德雅终于下定决心，“不过我需要公爵帮我做三件事情。”
“悉听尊便。”
“我希望卡托能多在监狱里呆一会儿。如果他被释放，那么马卡修会很危险。”
菲尼尔公爵丝毫没有犹豫：“这很简单，第二件呢？”
“第二件么。”奈维德雅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阳光的照射下，黄铜砂发出了闪闪的光芒，“这是我在神殿的密道里捡到的一张药方，不知您能否找人帮忙配制一些样本。我相信马卡修?温博伦的意外已经让贵族和王室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其中一些神职人员的可靠性。”
菲尼尔接过药方，目光快速扫过。奈维德雅曾听闻菲尼尔公爵精通草药学与炼金术，毕业前就与月神露娜缔结圣契。如此年轻有为，却在几百年后才得以重用。
或许几百年对于精灵来说不算太长，但是对于那些渴望机会的人，几百年足以销毁一个人的斗志。
这是她与菲尼尔公爵的共同点，他们害怕的不是跌落谷底，而是失去爬上来的勇气。她要在岁月把她的棱角磨平前，登上玛卡瑞兰的王座。
“这个药方的确有许多奇怪的地方，我会找可靠的人帮你配置。第三件事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