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维德雅深吸一口气，她知道第三个条件似乎有些过分：“我要银曜之城的魔法令牌，所有地方畅通无阻，并且有随时调动禁卫军的能力。”
“你在开玩笑。”菲尼尔公爵语气中夹杂着愠怒与不可思议。
奈维德雅对于菲尼尔公爵的反应并不表示惊讶：“我不做无把握之事。这场瘟疫疑点重重，贵族之中必有内奸。神殿这碗水已经黑了，银曜之城的安全系统未必没有祸根。把权力交给立场不明的贵族还是交给一个生死同舟的盟友，我相信公爵心中已有答案。”
奈维德雅这几句话虽然强硬，但并不实在，她当然没有把握能够拿到魔法令牌，不过她在赌。她赌的是菲尼尔的性情。他对德泽尔的信任，他对自己的坦诚，或许能够证明，他多多少少会更相信自己所认定的朋友。奈维德雅已经决定主持祝祷仪式，她赌了自己的安危，她不在乎再多赌一次。
“我会和城主大人商量。”菲尼尔公爵最后一句话暴露了他的摇摆不定，“不过希望渺茫。”
“不必商量。”身后响起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奈维德雅回过头，原本关着的书房门，已经被打开，两边的侍者谦恭地曲膝跪地。这名精灵女子身着淡紫色的绸缎长裙，银灰色的头发优雅地挽起，眉眼间有一股高傲的神气。一口流利的萨尔斯语温和而有力，丝毫没有一般贵族做作的腔调。
“尤希。”菲尼尔公爵略微抬眉，对于自己未婚妻的到访颇感惊讶。
“我们应该相信她，菲尼尔。”尤希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一个淡银色的十字徽章交给了奈维德雅，“这是魔法令牌，我相信你会好好使用。银曜之城所有人的安危和史黛丝家族的性命就在这里。另外，我还要委托你调查这次瘟疫。无疑，有人要在我们背后动手。”
奈维德雅略微惊愕，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有必要吃惊，奈维德雅。”尤希平静而淡然，“你下了你的赌注，我也下了我的赌注，仅此而已。”
奈维德雅当然清楚尤希的意思，这个交易很公平，或者说，她似乎略微占了便宜。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交易把双方都推到了钢丝上。或许瘟疫过后，史黛丝家族会因为自己而不得不与皇室为敌，但那是他们的事情。
现在，她不得不考虑好每一步，一有差错，她可能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与史黛丝王室相比，奈维德雅或许才是那个赌不起的人。
“好了，正事谈完。”尤希的语气坚定而不容反抗，但是脸上柔和的笑容却声明接下来要说一些私事，“马卡修已经醒了，我觉得你要是能去看看他，他会很高兴。”
告别的方式短暂直接，毫不做作，这或许就是史黛丝王室的风格。菲尼尔望着奈维德雅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你还是那么任性。”
他转过头，看向尤希，眼神里似乎划过一丝失落。
尤希丝毫不躲避菲尼尔的目光，淡紫色的眸子迎了上去，如同紫英石一般：“奈维尔一家因史黛丝家族而丧命。况且你以为乌尔多?维戈罗尔会容忍我们多久？父亲已经年迈，乌尔多早就迫不及待收走我们的封地，到时候还不是任人宰割？”
“不会，瑞库尔德……”
“别和我提他的名字。一个人当了一次懦夫，就会有第二次。”尤希打断了菲尼尔的话，仿佛菲尼尔说的是能伤透她心的东西。
菲尼尔放弃了说服，淡淡地说：“那你也不必把所有的赌注都下在奈维德雅身上，你知道的，我们还有别的选择。”
奈维德雅从菲尼尔公爵的府邸出来，并没有选择去看望马卡修，而是回到了住的地方。时间还早，学院的钟声告诉奈维德雅，她还有一上午的时间可以消耗。
奈维德雅拿出了一张羊皮纸，用羽毛笔蘸了墨水，在纸上写下了一些东西：卡托、史黛丝家族、菲尼尔、德泽尔、维戈罗尔皇室、瘟疫。写下之后，她开始尝试把这些内容联系在一起。六个看似不相关的词汇里，一定隐藏着什么线索。
卡托的身份，菲尼尔公爵的闪烁其词，尤希的孤注一掷，这场瘟疫本身就有问题。奈维德雅根本不担心祝祷仪式，天使福音对付小小的瘟疫绰绰有余。瘟疫之后的事情，或许才是最可怕的。
直到下午，奈维德雅的身影才出现在温博伦的宅邸。一些劳工正在将大量的奥术晶片运到温博伦家的私人仓库。奈维德雅很清楚，这些奥术晶片其实廉价易得。银曜之城的地下奥术曜脉能够支撑整个大陆西部，直到精灵们灭绝。当然，天知道他们这些长命的生物什么时候才会从费伦大陆上消失。
“你居然现在才来，我一早就派人去找你了。”马卡修慵懒地躺在床上，双手玩弄着奥术晶片。
这些奥术晶片来回碰撞，但每次即将碎裂的时候，马卡修都会让这些晶片分离。即使如此，这些晶片还是会发出一种不寻常的光亮。
“这是什么？”奈维德雅不是好奇的人，她之所以会问是因为她对这件事情有足够的重视。
马卡修对奈维德雅的反应很是满意，他微微一笑，说：“我的新发现。奥术碎片相互碰撞的时候，如果速度足够，就会产生时光倒流。所以你看，这些奥术晶片都没有破裂，但是你依然能够看到它们碰撞时才能发出的光。”
奈维德雅不禁感叹马卡修在奥术方面的天分。不得不承认，即便奈维德雅是圣光天使的宿体，但是如果她有马卡修在奥术上天分的一半，她或许不会选择成为一名神职者。
“听上去不错，不过这有什么用？”奈维德雅是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者，“这些持续不断的巨大能量足以把人的躯体碾碎，时光倒流所带来的实惠，或许我们根本无法享用。”
“当然有用。”马卡修一脸认真，“我可以在你的浴室里安装这些晶片，在你穿上睡衣之后给你套上魔法盾，然后让这些晶片碰撞，这样我就可以看到我想看的东西。”
一道圣光，咏唱几乎在一瞬间完成，奈维德雅毫不留情，释放了惩击。神圣伤害带来的炙热的疼痛遍布马卡修的全身。对于马卡修，奈维德雅向来懒得费口舌。如果你不用一些有效地方法来告诉他什么是不该说的，他很可能会紧接着用行动证明给你看。
“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事情？”马卡修问的突如其来，竟让奈维德雅毫无防备。他的目光抚过奈维德雅的睫毛，卧房里只能听见星盘的转动声，他在等一个答案，一个他七十八年都在追寻的答案。
奈维德雅并没有忘记昨天晚宴后，马卡修抛向自己的质疑。
几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奈维德雅终于开口：“我会负责银曜之城的祝祷仪式，并调查瘟疫的事情。”她终归还是无法将信任全盘交出，身份的事情她不会说，至少现在不会。
马卡修抬了抬眉：“听上去不错，就这些？”冰蓝色的眼眸豪不掩饰地试图从对方的眼睛里寻找着蛛丝马迹。
“我会说萨尔斯语。”奈维德雅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一句。这件事他迟早要知道，奈维德雅不可能用平民语咏唱天使福音。
“没有别的了？”意料之中，马卡修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
“没有。”奈维德雅一副茫然的样子，眼睛里却划过一丝暗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