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张管家过来请亦望去用晚餐。
亦望在一楼的盥洗室用凉水洗了把脸,睡得晕晕乎乎的头稍微清醒了些。
刚才还金灿灿的太阳,此时已变成了一张红彤彤的圆脸,在远方楼群的背后喜笑着,斜望着大地。
亦望跟在管家身后,走过被霞光映得通红的林荫小道,来到饭厅。
长椭形的圆桌前,只坐着庄蕴雪一人。裴深海一向事务繁忙,经常不在家吃饭,尤其是晚饭,很多时候他都是在各家大酒店大饭店里,要么款待客人,要么作为客人被款待。
亦望坐到了庄蕴雪对面。
“望儿,房间还满意吗?”庄蕴雪望着垂着头避开她眼睛的亦望。
“嗯。”亦望应道,头仍然没抬起来。
庄蕴雪暗自吸了口气。亦望和她的对话,永远都仅限于“嗯”“知道了”之类。
两人对坐着,都不再说话,饭厅里安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
“吃饭吧。”
庄蕴雪轻声说了句,拿起了面前的水晶筷子。这副用纯水晶制作而成的筷子,是丈夫的姐姐裴若曦去越南时带回来送给她的。
裴若曦平素最喜欢旅游、购物。一年之中,往往有半年时间她是在国外。有着花绫集团百分之三的股份的她,每年拿着相当丰厚的分红,周游世界,疯狂购物。每次她回来,都会给亲朋好友带来不少礼物,比方她每年都会去巴黎选购最新时装,于是家族中的女性从不缺乏的就是各大顶级名牌的服饰。
此时庄蕴雪身上的迪奥的雪纺长裙就是裴若曦所赠。她伸手夹菜,手中的水晶筷子在窗外投进的落日余晖中熠熠发光。
晚餐的菜品都是素食为主。由于裴深海不在,亦苏也在外用餐,今晚一共就四菜一汤:酱炒茶树菇、清拌豆腐、香菇青菜和玉米浓汤。
两人都无甚胃口,一刻钟后,就结束了晚餐。佣人们端走了盘子和碗,送上两杯鲜榨的果汁。
亦望喝了一口,尝出里面有苹果、西红柿、胡萝卜和蜂蜜。
“休息一会儿,带你去买一些衣服吧。”
庄蕴雪离开饭厅时,淡淡地说了句。
亦望还坐在椅子上。她身后的夕阳,在地平线上渐渐隐去,光线越来越暗,最后,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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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苏州城却不减活力。在灯火辉煌的街道上,汽车一辆接一辆,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灰色宾利夹在车流中,开了足有半小时,终于到了人民桥的泰华商场。
庄蕴雪母女俩刚下车,商场门口一个等待已久的美女赶紧迎了上去。
“庄女士,你好!”
美女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白净的皮肤,一头黑发垂于胸前,闪耀着动人的光泽,一身米色的职业装,脚穿一双黑色高跟鞋,肩上背着一只范思哲的蓝棕色蛇皮纹包包。
“嗯,岑岑,让你久等啦!”庄蕴雪微笑着说。
“哪里哪里,我也是刚到不久!”
名叫岑岑的气质美女两手合于腹前,颔首笑道。
“这是我大女儿,亦望。”庄蕴雪向岑岑介绍道。
岑岑看着庄蕴雪身后拘谨的少女,大方地一笑,并向她伸出右手:“你好,亦望,我叫方岑岑,是时装杂志的形象顾问。”
亦望看看她的手,没有动静。她还极不习惯这等礼仪。
庄蕴雪忙拉住岑岑的手,说:“呵呵,小女孩,还害羞,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岑岑也不见怪,随即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亦望,这边走。”
七点左右的泰华商场人气正旺。商场正中的三层电梯,上上下下的人流如熙,顶上巨大的玻璃天花板外是暗黑的天空。一个个专柜、一间间专卖店,被无处不有的灯光照得明亮如昼,里面的衣服、包包、化妆品琳琅满目,发出动人的光芒。
亦望跟在妈妈和岑岑身后,光洁的地板将天花板上的灯光反射入她眼中,令她有些眼花。
岑岑稍微放慢脚步,走在亦望身边。
“Dior,迪奥,这是著名的法国时尚品牌,旗下的香水、化妆品、首饰、男装、女装在世界范围里的时尚殿堂都首屈一指,近年来,更拓展到了皮草、针织衫、内衣、化妆品、珠宝及鞋等领域。”
“Cartier,卡地亚,被誉为‘珠宝商的皇帝,帝皇的珠宝商’,是欧洲各国皇室的御用珠宝商,它的产品目前多为包包、手链戒指等珠宝、腕表等。看,这间Cartier就主营手表。”
亦望一眼看去,卡地亚专卖店里的各式手表,躺在黑绒布上,大气而具有质感,大部分都是金色或者银色,令人有种被镇住的气势。
“Burberry,巴宝莉,英国皇室御用品,产品设计强调英国传统高贵,产品有男女装、美妆、香水等,旗下有两个子品牌:Blue/BlackLabel和ThomasBurberry,主要面向年轻人。”
“Armani,阿玛尼,其男女装以优雅之风为主,深受好莱坞人士喜爱,这间EmporioArmani除了服饰外,还主营手表。”
“Hermes,爱马仕,旗下共有十七种产品系列:皮革、丝巾、领带、男女时装、香水、腕表、文仪精品、鞋类、配饰、马具用品、家居生活系列、餐具及珠宝首饰;产品特点:思想深邃、品位高尚、内涵丰富、工艺精湛……”
亦望被一个个从未见过的英文字母晃得头晕,耳边响着岑岑有条不紊、滔滔不绝的讲述,一路走去,眼花缭乱,脑中全是各种精美衣服、饰品、手表、香水的婀姿倩影。
她很惊讶于岑岑在品牌方面的轻车熟路,更对自己在这方面的无知感到难堪和羞怯。
“望儿,你还没看到自己喜欢的吗?”庄蕴雪突然问。
“啊?”亦望不解。
“看了这么多专柜和店了,都没有自己喜欢的衣服或者手表、包包吗?”
——她是说,这里,所有的商品里,自己都可以随便挑选吗?
看过那么多韩剧,里面丑小鸭变天鹅的故事太多,都是在这样的场所,可是,自己真的能,在这么一大堆听都没听过更没见过的奢侈品里,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吗?
而且,该挑哪一个呢?自己的衣服,都是小店里买的满街都是的低档货,现在,面前时那么多品质高贵的奢侈物,完全,无从选择。、
“这样吧,我可以帮你推荐几款适合你的。”
岑岑笑眯眯地领着亦望到了MIUMIU店。
“MIUMIU是Prada——普拉达的一个副品牌。普拉达的产品时尚而品质卓越,深受皇室和上流社会的宠爱和追捧,在意大利上层社会拥有极高的声誉与名望。而MIUMIU的风格轻灵简约,像小女孩一样可爱,实现了一种大女人梦想返回小女孩的现实。——这里,应该有你喜欢的吧。”
果然,比起其他品牌的衣服,MIUMIU的颜色鲜艳,款式活泼,的确更适合她一些。
在岑岑的建议下,她挑中一件亚白色的蕾丝连衣裙。岑岑为她搭配上了水晶耳环和项链、镶钻手链、高跟鞋,身上散发着好闻的香水味的营业员带着她到宽敞的试衣间里,将其一一穿戴上。
十分钟后,亦望出来,走到穿衣镜前。镜子中,是一个长发披肩、一身高贵打扮的女孩子,脸上却显现出与一身装束很不相配的拘束和不自然感,微驼着背,浑身紧缩,忐忑不安。
还是穿自己的T恤衫和衬衣舒服啊。没有那种的自信和气质,即使是一样的衣服,也穿不出亦苏那样的气势。
她右手别扭地抓着裙子的下摆,左手则不知往哪儿放好,刚刚脱下来的T恤和牛仔裤还摊在营业员手里,就像一个小丑。
“不错!”
岑岑将一只黄色的小肩包搭在亦望肩上,上下观望一番,满意地说。
“还是……脱掉吧。”亦望咬着嘴唇。
“脱?为什么要脱?”庄蕴雪说,“这样不是很好吗?”
说罢,她就示意营业员结账:“这条裙子,手链,和这双鞋。”
“您好,一共是三万三千零八十二块。”
庄蕴雪唔了一声就打开皮包找钱包,一旁的亦望则傻了眼——
三万三千八十二块?!自己没听错吧??就三件东西!!
她不知道,那条镶钻项链就二万四千多,而裙子是五千,高跟鞋是四千。
“走吧,望儿。”
庄蕴雪付完款,将银行卡放回包里,手抚亦望。
亦望穿着新买的衣服,云里雾里地走出MIUMIU店,一时还未回过神来。
三万多啊,爸爸妈妈几乎要一年的时间才能赚到这么多钱。现在,一瞬间,就化成了一身衣服。
“刚刚的耳环和项链不是太好看,我们去别的店看看。”
庄蕴雪柔柔地看着身边的大女儿。现在这身打扮,令她满意多了。
就是,还没生出那副驾驭高档衣物的气势。
“Chanel,香奈儿,产品种类繁多,而最著名的是它的香水和时装,高雅、简约、精美是它永远的风格。ChanelNo.5香水,是香水界的一个传奇。No.5是香奈儿的第一瓶香水,诞生于1921年,至今稳坐世界销售冠军的宝座。”
在Chanel店,岑岑指着一瓶方形黄色香水说:“这就是No.5,前味是格拉斯橙花、乙醛、香水树花,中味是格拉斯茉莉、五月玫瑰,后味是麦索尔檀木香、波旁香根草。要不要试试?”
“或者是这款Chanelchance——邂逅香水,香味清新甜美,充满热情。还有这款,No.19,淡香型,或者这款,coco,东方花香,引人遐思,温暖、热情又神秘的经典香水……”
岑岑的熟练介绍使一旁的营业员都插不上话,亦望更是不知所云,完全听不懂什么Chanelchance、coco、前味中味后味。
等岑岑说完,营业员终于找到机会,打开一瓶香水放到亦望手腕边:“美女请试用。”
岑岑握起亦望的手,将香水喷了一些在她手腕处:“来闻闻看。”
一股像橙味又像玫瑰又像茉莉的好闻气味飘进鼻子里,让人心旷神怡。
“怎么样?”营业员问。
亦望点点头。
“喜欢吗?”岑岑将香水瓶放入她手中。
这就是刚刚岑岑介绍到的coco。亦望望着瓶子里黄橙色的液体,轻轻摇摇头。
她不太喜欢那样的颜色。
“这款香水特别畅销,价格也适中……”
庄蕴雪打断急于推销的营业员:“谢谢,不用了。”
三人走出Chanel店,留下营业员不甘心的身影。
“我们去Dior看香水吧,Dior的很不错。”岑岑说。
“香水……我应该用不着吧。”亦望看了她一眼。
“香水当然需要。”庄蕴雪柔声说,“每天起来,洗漱穿戴好后,都要喷上香水。”
每天都要喷香水。对于富豪人家来说,这就如同每天要吃饭睡觉一样稀疏平常吧。
***
你现在,已经不再是硕放镇上的那个亦望了。你是裴家的大女儿,上流社会的一员。
***
“那,去Dior看看吧。”亦望对妈妈说。
“嗯。”
庄蕴雪嘴角泛出笑意。
在Dior专柜,岑岑对营业员说:“请帮我拿一瓶粉红魅惑。”
不喜欢黄色,也许粉色能让这个看起来忧伤的女孩子开心一点吧。那芬芳清新的水果香味,会让她深沉的眸子明亮一些吧。
一股葡萄柚和茉莉的清香传来。
亦望手抚长柱形的瓶身,对着里面粉红色的液体微微一笑。
“喜欢这个吗?”庄蕴雪问道。
“嗯……”亦望犹豫着,“还有别的吗?”
“要不试一下这个吧。”
营业员将一个酷似墨水瓶的方形瓶子放在柜台上。
亦望只看了它一眼,就傻了。
瓶身线条般流畅,棱角分明的底座上布满了千鸟格图案。同样是粉色的液体,却因为装在了晶莹剔透的瓶子里,变得那么闪耀生辉。瓶颈处是一支精致纤细的金属质地的蝴蝶结,整瓶香水宛如一只灵动美丽的精灵,似乎随时都会展翅飞向光明。
“这是,花漾甜心。”
经验丰富的营业员一看亦望着迷的表情,就为即将卖出一瓶香水而高兴。
花漾甜心。
花。
那支蝴蝶结带着她,飞进了张小雨妈妈的花圃。那里有好多好多鲜花,红的,粉的,紫的,黄的,数也数不清,张小雨站在花丛中,阳光下,展开了她美丽的笑容。
“试一下香味吧。”
岑岑拿起香水就要往亦望手腕上喷。
“不用,就这个。”亦望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