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出租车后座上的曾小川,出门之前犹豫了数次到底要不要打电话给方敬同告诉他王德定约见自己的事。电话拿起又放下,最后,曾小川终于一咬牙拎起包蹬上高跟鞋就快步出了家门。当然,走之前她没忘了“好好”交待一遍张姨,“今天的事,先生问起来你原来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记住,不要多嘴。”说罢,她把那份合同甩到了张姨面前。坐在车里的她忽然眉心一蹙,陈诚周恐怕想不到,自己的一个粗心大意竟然泄露了这样的秘密。她不由自主地抚了抚自己的包,里面正躺着一份合同的复印件。有些事情一眼看过去她还不能完全明白,尤其是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需要好好整理一遍,然后想出一条可以接上的线索。
车子很快开到了方敬同的那间会所门口。她付了双倍的车钱,却并没有急着下车。
“王老板,您到了吗?”半晌,略微思索之后她拿出电话拨了一串生疏的号码然后声音清朗地问道。
“哦,您已经在二楼临窗的雅座了。好的,那我尽快。”说罢她挂了电话。然后透过车窗向外望去。果然,在会所二楼的窗户里,一个男人正拿起打火机给自己点烟。她庆幸这辆出租车的窗户用的是镀膜玻璃,既能看得到外面的动静,又能防止被人认出。
她坐在车里握着电话低头沉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然后,曾小川又从包里抽出那份合同的复印件来。合同尾页的签字处,一个大大的“安凌粤“刺得她嘴唇再次发紧。
安凌粤……多么遥远而又陌生的名字,可是谁能想到在这个名字背后,居然还埋有这么大的阴谋。对,应该是“可能埋有“。可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看着这份不正常的合同上苛刻的内容就可以即刻断定这背后一定有诈。连她都看出来了,她不相信一个在商场沉浮了那么多年、带领自己企业走出N城的男人会看不出来,但是陈诚周居然接受了这些条件,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又不应该知道的内幕。陈诚周,你到底有什么苦衷需要签下这样一份协议?
她想不通。可是凭着自己数年来和陈诚周一起出席了大大小小的商业社交场合,听了不少的小道消息和幕后传闻,安凌粤这个名字她还是知道的。这是一个有着N城商界“奇闻“之称的女人。与其说商界,不如说是”娱乐界“。这个女人在商场上的战绩可远远不如她的情史来得轰轰烈烈。曾小川一直都知道陈诚周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事迹,可是她原以为这至多不过是大多数成功又有钱的男人都会犯的”通病“。但是她没想到的是,一向被自己认为还算有分寸的丈夫居然也会跟安凌粤这样的女人扯上关系,还扯得如此突然勉强,她有种说不出的隐忧和恐慌。
眼下单凭她知道的信息来判断这份协议背后的种种都为时尚早,她需要的事时间和资料。但是目前,她已经可以断定这份协议和王德定之间一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要试着查清楚。
想到这,曾小川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有理睬司机时不时从后视镜里打量她的不耐烦,而是给方敬同打了个电话。
“敬同,晚上有事吗?“电话接通后她若无其事地问道。
“没事啊,正想着是不是找你去吃饭。“方敬同轻松地声音传来。
好了,这下她可以断定今天王德定约自己出来并非方敬同的意思,起码,目前看来是这样。不过真的是否如她所想还需要听听王德定说的话才能猜出到底和方敬同有没有关系。
“等下我有点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办完。这样吧,一个小时之后你再给我打个电话,我看看那时候是不是已经没事了。“她依旧若无其事地说道。
挂了电话,她有些抱歉地看了看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司机,然后开门下了车。
等她来到二楼雅座时,王德定的脸上俨然是一副勉强维持的笑容。她知道自己的“迟到“让王德定等得很不舒服,但是今天她就是要让他尝尝这种不舒服的滋味。
“抱歉,路上堵车。“一句清冷的敷衍算是解释,但是曾小川无心修正自己的冷淡,尤其在她意识到自己也许正在面对一个巨大的阴谋时。
“没关系。来,自己看看喝点什么。“王德定呵呵笑着,然后浑然不觉状地把茶水单亲昵地举到她面前。
“小李,老样子。“曾小川看也不看面前的单子就轻车熟路地对着一旁的侍者说道。她没有忽略说这句话的同时王德定脸上的一怔。
聪明的小男孩头一点,拿着单子就下去了。她想着刚刚王德定的一怔然后觉得好笑,他大概没想到自己与这里的服务生都已经这么熟了。方敬同带她来这里的次数比王德定预想得要多得多,看来王德定与方敬同……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也很微妙。
“不知王总今天找我来……“,说到这她微微一笑,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等待着他自己开口。
王德定没有想到曾小川会干净利落地直接切入主题,他本来想先拿出老大哥的样子问候一下曾小川这段时间的“忙碌“,但是看到她分别了一个月后神情举止大变的干练精明,他忽然有些摸不着调。
他略微沉吟之后态度正式地开口说道,“是这样。之前去商会的时候无意中听人说起豪立的陈总在低价转让一块原先高价拍得的土地。我就想是不是豪立的资金链出了什么问题才逼得他把自己辛苦拍来的土地这样转出。”
曾小川听后心里一惊,然后不由地用手抵了抵自己放在膝上的包。
“有这样的事?”她故作惊讶道。
“我和陈总虽然不是什么莫逆之交,但是好歹也一起做了几次生意,对他的为人处世还是了解的。如果不是有什么难处他肯定不会这样做。既然我们有生意上的交情,又一起赚过钱,老朋友之间伸手帮个忙也是常事。”王德定缓缓说道。
曾小川定定地看着眼前一脸平静胸有成竹的男人,“这种事我也不懂,按理说我应该很感谢王总的‘消息灵通’,但是既然是生意就有生意的规矩,老陈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想法。王总想帮忙何不找他谈更直接有效,这样曲线救国的路子……我不太懂。”
王德定本来是精心准备了一大滩话想来“推心置腹”地说服曾小川让她心慌,然后求助于自己。但是没想到曾小川的寥寥几句话就把自己打发了,还打发得如此不留余地,他不禁眯起眼来看着她,这个女人,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陈太太这番话里,好像有埋怨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我听变味了。”王德定不冷不热地说。
“王总哪里的话。只是身为一个女人家又不常接触生意场上的事,乍一听自己丈夫的公司出了岔子,我想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有六神无主的着急吧。”她慢悠悠地说,“况且王总的一番话我虽然没听特别明白,但是关心急切的心情到底听得真切,怎么会有埋怨呢。只是我确实有一点不懂,王总既然想真心实意地帮我们家老陈,为何要先约了我来?我们当下最应该做的不是先去阻止豪立转让那块土地吗?”
王德定听出她的质疑,一声冷哼冒了出来。“想必陈太太早就有所耳闻了,这个时候才能够如此镇定。阻止豪立转让那块土地?一向精明的陈太难道不知道陈总已经签了合同吗?“他缓了缓又说道,”又或者说,你早就知道了,只是等在一边什么都不做地看着豪立走上这条不归路?也好,若真是如此敬同老弟倒能够省些力气了。“
纵然来之前曾小川已经反复告诫自己无论今天听到什么都不要乱了方寸的动气,但是刚刚王德定的那番话还是激起了她想那面前的杯子砸到他头上的冲动。她的手在桌子下面紧紧攥着膝上挎包的带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正在此时,曾小川的电话响了。她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谢天谢地地接起了电话。
“敬同。“只这两个字,曾小川已经明显感觉到了王德定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嗯,我在……“她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王德定,同时在心里快速地盘算着,眼下王德定还没有说出约自己来的真正目的。若是此时让方敬同过来虽然能借此察言观色一番看看他们彼此之间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是依王德定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风格,若是此时搅了他的计划,日后不知道他又会怎样变本加厉地换个形式实行,倒不如今天她好好了解一番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想到这儿,曾小川快速地说,”我在外面,嗯,现在不方便。等闲了再打给你。“
放下电话,曾小川平静地直视着王德定,“王总,话说到这份上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今天约我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