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贾季宙,紫逸然心头一动,道:“今日在鸿雁楼,儿子见到贾季宙了。”
平国公显然早已知道此事,对此并不惊奇,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还有一个名叫江寒的副将……”
平国公眼瞳一缩,瞬间爆发出极亮的精光:“可是那个被黑衣人瞬间制服的东望朝羽衣卫副统领江寒?”
“是他。”
平国公猛然起身,差一点撞倒了紫檀木透雕吉祥如意花纹的扶手椅,两眼死死地盯着紫逸然:“贾季宙不会做无缘无故之事,他去鸿雁楼,意欲何为?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待到紫逸然将发生在鸿雁楼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后,平国公不禁沉吟道:“难道贾季宙怀疑王姑娘……可是,我已派李嬷嬷悄悄查探过,王姑娘没有半分内力,服侍她的珍珠翡翠都说,王姑娘手掌纤长绵软,连一个茧疤都没有,怎么会是瞬间制服江寒的那种绝顶高手?”
紫逸然也觉得不可能,若王遥是那绝顶高手,怎会甘愿受自己辖制,老老实实地给自己疗伤?若她真有控制人心的摄魂术,怎会被霍文宇暗算,弄得声名狼藉,被迫退了亲事?就看她吃着小点心时那种心满意足的样子,还有朝着周大娘撒娇的糯软嗓音,也和绝世高手不搭呀!
“不可能是王姑娘。儿子派在莲花胡同的暗卫整天整夜都盯着王家母女,自从王铎跟着儿子出使东望朝,王姑娘便没有出过家门,三餐定时到正房与齐氏一同用饭,其余时间便在卧房里休息。凤凰山距离帝都千里之遥,若是王姑娘就是那神秘黑衣人,离开了帝都,又怎能瞒得过暗卫的眼睛?”
平国公对那些暗卫颇为信任,也觉得紫逸然言之有理,可是贾季宙……贾季宙又怎会做无用之功?他带着江寒突然到鸿雁楼,难道别有用心?
“王铎此时正在紧要关头,若是那黑衣人真的与王铎有牵连,他自然不会撒手不管,咱们只要守好清流村,不怕他不落网!”
紫逸然却不这么乐观:“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
比平国公紫逸然更焦急的却是江寒,他不停地瞄着隐没在最后一缕夕阳霞光下的竹屋,嘴里喃喃道:“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跟着江寒的戚副将知道江寒在等黑衣人,等一个洗雪前耻的机会。可是,那黑衣人强大如神祗,虽然只是电光火石般极短暂的一面,戚副将已经明了一个极为残酷的现实——那黑衣人的身手武功,只怕江寒再练一千年,也无法望其项背。可是,已经红了眼睛的江寒此刻能听进去这些逆耳忠言吗?
夜已经黑了,萧瑟的秋风吹起漫天落叶,戚副将瞧着江寒挺立如枪的笔直身影,暗暗叹息一声,接过亲兵捧过来的食盒,道:“江大人,先吃一点东西垫一垫。”
江寒心烦意乱,哪里还听得进去?一挥手,冷喝道:“别烦我,你自己吃去吧!”
戚副将皱了皱眉,还是劝了几句:“统领,若是他不来……”
江寒转过脸,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眼光狠毒暴戾如狼似虎,戚副将登时将劝慰之语咽了下去。
夜色更深,秋风瑟瑟,江寒挺立如枪,站在一棵叶红胜火的枫树下,一动不动,如同泥塑石雕的天兵神将。
满天星辰闪烁,戚副将叹息,这每一棵枫树下,每一丛灌木中,都隐藏着精锐暗卫,等着突然袭击,将那神秘黑衣人捉住,只怕……几百人的昼夜守候,别是一场空吧!
天际,启明星渐渐淡去,一轮红日升起……
朝霞中的清流村分外清新妩媚,凉爽的秋风迎面吹来,一股子淡淡的青草香气四处飘荡……
如此美好的秋晨,江寒却是一脸焦躁愤怒,脸黑得像是有人欠了他几百万两白银,然后偷偷逃到冰朔莽原一般,吓得周围的羽衣卫没人敢靠近他一步——又白白守候了一天一夜!那神秘黑衣人压根没来!江寒伏在聂家竹屋后的大槐树上,喂了一晚上的蚊子,可那该千刀万剐的神秘黑衣人,愣是没来!
九月十六日,正午,骄阳似火。
埋伏在莲花胡同的安远侯府暗卫们都快被火辣辣的日头晒焦了,风一懒洋洋地伏在梧桐树上:“喂,今晚咱们去南归楼吃焦尾虾吧!风十三都去吃了,味道真不错。”
风七两眼不眨地盯着西厢房——那是王遥的闺房,头也不回地道:“不去。”
“哎……你真是无趣,那王姑娘的闺房有什么好瞧的?她肯定又在睡大觉呢……”
风七瞪着风一:“你怎么知道?”
风一刚要解释,只听一声愤怒大吼,惊得他差一点从梧桐树上栽下来!
“该死的,谁给俺下了药?!害的俺睡了整整一上午!误了俺的大事!”
西厢房的房门开了,王遥站在院子中央,朝着王铎的屋子大声道:“是我。”
轰的一声巨响,王铎冲出了房子,眼睛通红地盯着王遥,一双拳头攥得死紧。
风一低声道:“好呀!终于发飙了!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管得死死的,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王铎握着拳头,大步走过去。
风一唯恐天下不乱,幸灾乐祸地就差没鼓掌呐喊了。
可是,令风一大跌眼镜的是,王铎走到王遥跟前,挠着头笑道:“你若不想让俺出去,直说便是,何必麻烦妹子去买药熬汤,这大太阳毒日头的,可别把妹子累着晒着了。下次俺再惹你生气,千万别费事,直接给俺一包蒙汗药,管用又省事!”
“蒙汗药伤身,我怎么舍得让娘亲心疼?”王遥笑道:“再说,我给你喝那些安神的汤药,是想让你好好睡一觉,又不是把你困住家里不让你出去。”
王铎被王遥看得手脚都没处搁了,只得嘿嘿傻笑道:“俺可没有怪妹子你,只是怕妹子累着了。”
“为御林军郎将,户部侍郎效劳,妹子可是荣幸得很呐!”
若是王遥发脾气骂人,或是冷着脸不理人,王铎都不怕,可是明明王遥因为他没有辞官发了大怒,还把自己赶出家门,现在又这么正话反说,吓得王铎赶紧磕磕巴巴地解释:“妹子,你听俺说。俺原本想按你嘱咐的那样,去国公府辞了护卫之职,可是……”
王遥根本不听他的解释,提着裙摆,朝前院走去:“不必多说。周大叔,套车!”
王铎浑身一抖,赶紧跟着王遥,又不敢去拉住王遥,只能颤声道:“妹子,俺错了,俺错了,你别生气,俺错了……”
王遥猛地停住脚步:“你错了?错在何处?”
“俺不该权欲熏心,俺不该留恋官职,俺不该不听娘亲和妹子的劝导……”
风一看着听着王铎麻利地将自己声讨一番,眼睛都快直了:“喂,风七,谁说这家伙人傻嘴笨最好欺负了?我看他的嘴皮子,比风十九还利索!”
“羡慕了?羡慕了你跟王将军换一换。”
风一的脑袋顿时摇得比拨浪鼓还快:“不换。给王姑娘当哥,那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天哪,这哪里是当哥呀,分明是当忠犬保镖兼出气筒了!”
“行了,你就别溜嘴皮子了。我叫周大叔给你套车,把你送到清流村去!”王遥没好气地瞪了王铎一眼,“你愿意到那里当木桩子,看人冷脸,我管不着,可是有一点,天黑前必须回来,陪娘亲吃晚饭,别让娘操心!”
王铎如蒙大赦,笑得嘴都合不拢:“行行行!妹子说啥俺听啥!俺就说嘛,像妹子这么心胸大度行事妥当温柔善良的,一万年也找不出一个来!”
风一简直被这些阿谀之词打击得说不话来,指着风七道:“实在是太倒胃口了!真是难为王将军了,这么恶心的假话,他居然睁着眼睛说出来,真是强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