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贾季宙派去的人,怎么恐吓威胁了聂隐士一番,王铎又吃了闭门羹,在竹屋前站了一下午,最后只得跟着周大叔回莲花胡同了。
而江寒不肯回去休息,红着双眼,瞪着竹屋里那扇棉纸糊的窗户,就像是屋子里藏着他的杀父仇人一般。
跟了江寒三年的亲卫劝他回去休息片刻,被他一脚踹在胸口,差一点疼死过去,监视竹屋的羽衣卫们再不敢多言,两眼死死地盯着通往竹屋的每一条小径,生怕眼睛一眨,错过了那神秘黑衣人的踪影。江寒已经快要疯了,若是捉不住那神秘黑衣人,他不会……跳起来吃人吧!
在这样的压抑憋闷情绪下,没有一个羽衣卫敢打个瞌睡走走神,就是眼前飞过去一只蚊子,也要看看是黑色的还是其它颜色的。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了,九月十七日的清晨如约而至,江寒的眼睛已经红得吓人了,他一连熬了三天三夜,可是,神秘黑衣人的影子,压根没见着!
就连最为阴冷坚忍的贾季宙也沉不住气了,瞪着热气腾腾的珍珠香米羹,一点食欲也没有。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难不成咱们的推断都是错的?”
贾季宙心情烦乱,闻言看了五皇子一眼,闷声道:“殿下且安坐,我去清流村看看。”
贾季宙如此重视此事,五皇子也不好独自安坐,只得放下手中象牙箸,道:“我与侯爷同去。”
贾季宙摆手制止:“不必如此。殿下且留在此处,万一平国公紫逸然傅东等人前来试探,还需殿下费心应付。”
服侍贾季宙的惜玉惜墨知道主子心情不佳,也不敢多问一句,牵了浑身雪白四蹄乌黑的电掣,贾季宙翻身上马,朝着清流村飞驰而去。
深宫之中的昭武帝也扳着指头算日子,越算越烦躁。明日便是两朝商议修建大雄宝寺的正日子。可是,王铎那没用的狗东西,竟然一大早又去了清流村,户部仅剩的十来个笔帖士也都在混日子,新的账目,根本一笔没算……一想到这里,昭武帝气得恨不得抡刀砍了那傻乎乎的家伙,可是,事已至此,除了气得心口闷痛,一连摔了几个青花瓷盖碗,昭武帝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皇帝憋着气,乾清宫大大小小的尚监宫女们个个噤若寒蝉,低着脑袋,生怕被昭武帝的怒火波及。
尚监宫女们可以装哑巴装聋子,可怜几个当差的皇子们,连休沐时都不能睡个懒觉,被昭武帝派去的尚监从被窝里揪出来,一个二个地跪在御书房,承受着昭武帝的雷霆之怒:“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是立国之根本。银钱往来,术算为要。可是,你们这帮子弟兄,谈论起诗词歌赋,风花雪月,一个个你吟我和,好不热闹。一提起术算,便偃旗息鼓,鸦雀无声,教习术算的汤先生屡屡被你们这些不学无术的东西气得吐血。要不是皇后替你们求情,朕早就几板子打残了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
众皇子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生怕昭武帝暴怒起来又打板子,那可是既丢人又伤身,说什么都不能干那蠢事。
昭武帝瞪着跪着不动的皇子们,心中怒火愈盛,可是他也知道不能再打这些皇子了,真要打伤了他们,太后第一个不饶他,再说,一摊摊子烂糟烦心事,又让谁去干?
“眼看九月十八日转瞬即至,朕日夜忧心,那王将军虽然是个傻的,但也知道寻访圣贤,虽然那聂隐士不为所动,可是王将军一片诚心,朕是看在眼里的!你们这些皇子王爷,又在做什么?整天里像死狗一样躺着窝着,不就是被朕打了几板子吗?当年安远侯……”
又是安远侯!太子气得眼前发黑,差一点倒在七皇子身上!若不是紫逸然跟平国公生的极像,太子真要怀疑紫逸然是不是昭武帝的孽种了!只要昭武帝一骂皇子,准拿紫逸然做榜样,这几年下来,太子早就听了无数遍了,可是,每一次听昭武帝如此举例,还是气个半死。
六皇子八皇子端端正正地跪着,可是前几日被打了板子的太子七皇子九皇子等人就受罪了,腰臀处的伤口只是结了一层薄痂,动作大了就会撕裂伤口出血,这几天太子都是趴着睡觉,常常睡到半夜就被痛醒,日子委实难熬。今日又被叫来长跪不起,太子趁昭武帝不注意,悄悄地伸进衣襟,结果摸到了一手血腥。
七皇子今日穿着一件玉白色薄绸翠竹纹长衫,血迹透过包裹的棉布,点点血渍晕染在白色薄绸上,分外触目惊心。
昭武帝见到七皇子面无人色,衣衫染血,心下突生几分不忍,突又见太子一手血腥,挥了挥手,黯然道:“都跪安吧!”
众皇子中,七皇子是早产的,亏了先天,虽然他勤练功夫,想要强身健体,可还是要比众皇子差了一些,再加上腰臀处伤口渗血,早就头晕眼花,又跪得久了,猛一起身,眼前发黑,直冒金星,竟然倒了下去!
御书房又是一番大呼小叫,好生折腾。待御医将七皇子迸裂的伤口妥善包好,黄德安叫了十几个尚监用步辇将伤处渗血的皇子们一一送回各自宫邸后,昭武帝已是筋疲力尽,跌坐在紫檀木嵌百宝的罗汉床上,动都不想动一下。
“平国公觐见!”
昭武帝坐直身子,脸上倦容瞬间消失,眼中现出一道厉色,道:“安远侯呢?怎么不见安远侯奉诏入宫?”
“然儿他旧伤复发,下不得床。不知陛下有何急事,非要宣小儿入宫?”
平国公声音里含着焦虑忧烦,昭武帝知道他的脾气,若是自己再纠缠紫逸然为何不入宫一事,只怕他真的要恼了,便郑重道:“明日便是十八了,爱卿可有良策?”
平国公哪里有什么良策?他不过想借此逼出凤凰山中的黑衣人,可是,黑衣人到底与王铎有无干联,他也不能肯定。若是那黑衣人不过是随性而至,随手杀了魔龙,压根不认得王铎,那明日之事,又该如何?可是,那有如神助般的神箭之术,还有神迹般震慑雪狼的举动,又该作何解释?想了一番,平国公缓缓道:“微臣之计,绝无差错,请陛下宽心。”
平国公既然如此承诺,昭武帝心中稍安,道:“安远侯伤势重吗?朕命御医到府上去一趟吧。”
“不必。大雄宝寺一事,然儿他自有主张。”
看来紫逸然这病是装出来的,昭武帝看了平国公一眼,平国公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