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国公掌管兵部,依着西临朝的规矩,六部主官中,唯有兵部尚书是正一品,其他如户部、礼部、吏部、工部、刑部尚书都是二品,再加之平国公家世雄厚,人品高贵,其他五部尚书有了难处,都会向平国公求援。
秦宾不敢触了昭武帝的霉头,只得用万分可怜的求救目光默默地盯着平国公。
右手握拳,遮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平国公道:“临安国向我朝称臣百余年,年年进贡朝拜,并无一丝反心。此番居然突然出兵,生擒了廉亲王……此事,着实诡异呀!”
昭武帝盛怒之下,只想着发兵灭了临安国,洗雪耻辱,此刻被平国公一提醒,这才想起廉亲王在先帝那会儿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王,行军打仗的本事,跟平国公不相上下,怎么会不但被人攻破了城池牢固粮草充沛的冠庆州,就连自己也被活捉了呢?
莫非,临安国早有不臣之心,此番突然出兵,是早有预谋的……亦或是,廉亲王早就跟临安国勾结上了,这次又是什么阴谋诡计?
昭武帝再次沉默,平国公也默然沉思,御书房又是一片沉寂。
太子云朝旭深知昭武帝心思,斟酌着慢慢说道:“不管如何,儿臣以为此事都应查探清楚,廉王叔是我朝有名的大将军王,此次不慎被俘,若不及时将王叔救回,只怕会动摇士气……儿臣冒昧进言,请父皇三思。”
太子此语深得昭武帝之心,昭武帝不由微微松了紧蹙的眉头,赞许地看了太子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傅东紫逸然两人——紫逸然重伤初愈,若是派他前去冠庆州,先不说平国公那一关过不过的了,就是自家妹子荥阳公主,只怕都要不依不饶地杀进皇宫里来,闹个天翻地覆。唉,派傅东前去吧,这小子今年都二十有五了,竟然还拖着不大婚!傅夫人早就给母后说好了,等傅东大婚有子后,再派他领兵作战。
这……这两人都不能派到冠庆州去,那又派谁去呢?
太子不动声色地瞧着昭武帝的目光在傅东紫逸然身上转了一圈,却迟迟不开口,便在心中得意地冷笑着——无人可用了吧?!还好本宫未雨绸缪,早早地就将近十年的武状元武探花都收入囊中,不论派谁去,都是本宫的心腹……
此刻昭武帝在脑海里也飞快地将所有武将的名字能力性格过了一遍,结果,他更加郁闷了——比来比去,还是傅东紫逸然更让他放心。
紫逸然是万万不能指望了,不久前,荥阳公主一见到重伤昏迷的儿子,就跳起来大吵大闹,要不是朕躲得快,这把龙须早就被她揪光了……还是,派傅东去吧。临安国一向国力薄弱,兵卒老迈,若是派傅东前去,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哪里还有什么问题?只是皇太后早就金口玉言地答应了傅夫人,朕不好开口呐!可是,若是傅东主动请缨,朕再三劝阻无效,只得全了傅东一片拳拳报国之心,这样的话,傅夫人想必就没办法说什么了吧!
这么想着,昭武帝就把期盼的目光全都投在傅东身上,希望傅东能明白自己的难处,主动请缨,这样既能全了皇太后的面子,又解了朕的燃眉之急。
御书房里的都是人精,谁能看不出昭武帝那明晃晃就差没写在脸上的心思?
可是,令人大吃一惊的是,一向最烦留在帝都,动不动就拿着出征的借口逃脱婚事的傅东,竟然微微垂下眼帘,装作没看见没看懂昭武帝那再明显不过的期盼眼神,愣是一言不发。
这下子,差一点没把昭武帝气得吐血!
平国公诧异地看了傅东一眼,又见昭武帝一张脸隐隐发黑,心里叹了一口气,道:“皇上,临安国之事,明日朝堂之上再议吧。”
昭武帝也知道不能把傅东逼得太紧,当年定国公为了帮自己稳住那帮子不省心的兄弟,第一个交了兵权,淡出朝堂,这才逼得廉亲王不得不交了兵权,带着家眷,乖乖地去了封地冠庆州。而傅东却是一身的本事,文韬武略,运筹帷幄,比当年的抚远大将军定国公更胜一筹。只要傅东镇守岭南,那里的羌族就像是被狼盯住的羊群,老老实实地不敢乱动一下,省了朝廷多少兵马粮草!又使多少百姓免受战乱之苦!
因为近十年来,屡屡天灾不断,国库吃紧,为了免生事端,震慑南面的羌族,傅东在岭南一呆就是五年!好容易岭南平静无事,他手底下的几员大将也带出来了,偏生冰朔莽原大战又……八年的时光匆匆而过,当年还有些青涩的十六岁少将再回帝都时,已是二十四岁的冠军大将军了!
放眼帝都,年过二十还未娶亲的贵胄世家子弟,只怕就只有傅东和紫逸然这两个常年征战在外的大将军了!九皇子比这两人小了两三岁,膝下已有三子一女了,可是定国公府和平国公府的嫡孙却连影子都没有……
念及此事,昭武帝叹了一口气,心情低落地挥了挥手:“罢了,都散了吧。”
门外小尚监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八皇子求见!”
昭武帝突然想起这个生母早逝,母族势力凋零,在宫中举步维艰,早就与大位无缘的儿子,唯有他从不让自己费心劳神,对着谁都是温文和雅的样子,而与他交好的六皇子也是同样处境同样性格——莫非,只有无缘无心大位的儿子,才是真正关心他的儿子?而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七皇子,哪一个不是心机深沉,热衷权势之徒?只有九皇子,一味的依着自己的喜怒爱好行事,性子上来了就不管不顾的……最是让人头痛……
昭武帝恍神之间,八皇子已跪在地上请安了:“事出突然,实在诡异,儿臣不得不冒昧前来,请父皇见谅。”
事出突然,实在诡异?
太子、六皇子、九皇子相互对望一眼,就连平国公也微微动容,凝神望着八皇子——到底出了什么样的大事,竟使得一向不参与皇权争夺,恨不得隐匿于山野,过着无人问津的日子,昭武帝不宣诏,就绝不踏入宫内一步的八皇子,竟破例前来御书房见驾?
昭武帝微微蹙起眉头,莫非又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老八,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