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的事情对素砂打击很大。这是她第一次有意识的情况下体会到生离死别。
太桓看素砂的心情不好,牵着她的手决定早早就回去带她吃点她喜欢的东西再好好休息一下,小孩子嘛,好吃好睡,再忧愁再难过也会过去的。
表现出优雅男子风范的时间到啦。
这晚太桓给素砂点了三只烧鸡、四盘鹅肉、五斤牛肉,老鸭笋干煲一锅,外带饭后一笼桂花糕。素砂可怜的孩子这辈子在食物上没这么富裕过,直吃得周围桌子的人直瞪眼,看怪物一样看这个小姑娘。等太桓贴心地递上一杯饭后茶的时候,素砂揉着圆滚滚的肚子整个人舒服得快要飞起来了,捧起茶终于想起了要端个淑女的架子,于是摸出帕子,仔仔细细擦干净了嘴巴,三指托杯,拿茶盖撇了撇茶叶沫子,冲太桓甜甜地一笑。
素砂这身子没有媚气,但是狐族的底子还在,于是整个人在狐媚之气清淡清淡再清淡以后,如果端起知书达理的架子来,这全村上下最素雅的就数她了。清丽美人浅浅一笑,如梦似幻。
于是太桓犹如三月春风拂面,被荡漾了一下。
素砂对面几桌的人就没这么好定力了,陆续有筷子掉落的声音。
但梦幻的泡泡破损得总是如此之快,所以这转瞬的美好才让人铭记良久,在更多人看过来之前,素砂很没有形象地打了一个饱嗝,手里的茶水没端稳,洒在了自己的湖水蓝衣裳上。衣服迅速氤开了深蓝色的水花,素砂本来无所谓,但是据说人间的大家闺秀遇到这种事情是要脸色迅速刷白,惊慌失措地回房间换衣服的。于是素砂高标准严要求地执行了这一人类女子的行规,惊慌失措地遮掩着打湿的地方,风风火火地窜上了楼。
于是刚刚被清雅笑容迷倒了的食客们转眼看到的是一位身手敏捷、步伐矫健并且似乎力大无穷踩得酒楼楼梯吱嘎作响的女子。
上天真是公平啊,如此初荷般美好的女子居然是这么个悍妇的性子。太桓听了这些琐碎谈论低头吃饭不语,等吃了八分饱,这才饮了茶水慢慢上楼。
酒楼二层是住宿的房间。太桓花了大价钱租了两间,能看到附近最美的小月湖。
神仙就是有钱,一回到房间素砂忍不住又一次感慨了一遍。看看,看看,这就是神仙的待遇:窗,临湖;屏风,双面苏绣;床,能横躺五人;墙上,名画;几上,茶壶带保暖笼;床帐,流苏缀玉石;地上,波斯大地毯!
据说高端术法大师是可以变出这些东西来的,但是素砂目前不奢想这些。只能认认真真观察一番,将这些器物记在心里。为日后自己能将它们凭空还原出来成为大师做好准备。
至于衣服嘛,出来就这一套,没得换,手头的火法不顶事,素砂开始后悔刚才干嘛不拖着太桓上楼,让他再用一次避水法帮自己蒸干衣服。但是这么一来,又与大家闺秀娇俏躲藏的本意不符,变成拖着男人私奔了。诶,做个人间的女人真麻烦。想来想去,只能脱下了外衣摊平在屏风上,挪到窗口让它就着湖面上的晚风自然风干。
法术弱的妖怪真是苦啊!
素砂迎风感慨之余,也不禁被这小月湖的夜景所吸引。整个湖面并不十分宽广,但胜在周边景色别致,湖心一个小岛,由九曲桥连接岸上,岸边依次排列着酒楼、戏院等。如今刚是入夜时分,沿湖的屋檐下纷纷支起了灯笼,倒影在湖面上随着杨柳垂条隐隐绰绰,伴着半暖的春风,素砂几乎要陶醉了。
直到太桓的一声咳嗽声唤醒了她。
素砂回身一看,太桓正一身月白长袍闲闲依在门口看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怎么不敲门?”
“我还没进门。”太桓指指自己还在门外的双脚。
“那进来坐啊,我给你倒茶!”金主啊,好好伺候,跟着有肉吃。
太桓施施然进门,拿起衣服连手捏诀都不用,一道淡淡光芒闪过,衣服就干了。
素砂看着太桓崇拜的光芒又更盛了一分,这就是好神仙的样子啊!助人为乐做得多么顺手!
“你刚才在看什么?”太桓这话明显属于没话找话。
“哦,这里的景色很美,夜晚的湖景也很漂亮。”素砂换完衣服拉着太桓的手指向窗外道:“你看那边的塔,塔尖是鎏金的哦,月光照在上面它自己就会发光!就像它自己是颗夜明珠一样……”素砂开始指点各处有看头的地方,太桓低头看着身边这只狐狸,清清秀秀的皮相,但是总是忍不住把她和自己的那只狐狸重叠在一起。自己的狐狸也是这样,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眼力好到无论多远的距离都能一眼发现。太桓看着她,心绪却忍不住飘到了远方,眼前似乎还是那只骄傲的小狐狸,狠狠咬自己一口再放肆地大笑。想着想着,太桓嘴角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素砂看着神仙痴痴看自己笑,突然就觉得话有点说不下去。神仙哥哥的笑容好温柔,就像桂花糕一样美美的甜甜的,让她整个人都融化了。他的眼神那么迷恋那么心醉,让她自己的心跳忽然就加速了,脸也红了起来。
这样不行,自己是天下魅族的狐狸,怎么能被一个神仙搅乱了心神,素砂眨眨眼赶紧回头,深深吸一口气胡乱地点了旁边一户大户人家的房顶:“你看那户人家的脊饰,是人形的呢,这个很少见的。”
太桓也突然清醒过来,不再灼灼地看着她,转头认真地看她指的方向:“的确少见,不过……”太桓转手就关上了窗熄了灯,把窗纸戳了个洞细细看了一阵这才低声说道,“那真的是个人。”
“真人?”素砂吓了一跳,学着神仙的样子戳了洞再眯着眼看去,月色下那房子的屋脊上果然蹲着一个人。
一个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