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之中无月无星,草地边的林子里一片漆黑。
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躺着一个人,正是受到攻击倒飞而出的丫头。
此刻,她已经从昏迷中苏醒,却闭目躺在地上不愿醒来。
为什么!为什么!雪姨死了,鳞儿哥哥被抓走,为什么只有我活着!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感受到危险,阻止鳞儿哥哥去查探,就不会有事!如果我没想到深入黑泥沼的方法,我们进不去,就什么也不会发生!如果我小心仔细,鳞儿哥哥一受伤我就闻出来,就能及时给他治伤!如果我没有提议用鳞儿哥哥的伤药给巨龟用,鳞儿哥哥也不会无药可用!
聪明如丫头,已经想明白,那两个恐怖的敌人,就是因为鳞儿受伤而被引来。此刻她正陷入失去挚爱的悲痛,和深深的自责中。
为什么我这么弱小!如果我够强,强大到能轻易灭杀那两个敌人,就能保护雪姨和鳞儿哥哥。
丫头从未有过地渴望力量,渴望强大,渴望去杀人。
六年前,丫头选择要修习的武功时,直接略过那些攻击力强大的武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逍遥步和拈花飞针。前者用于保命,后者方便打猎。学武于她,从不是追求强大,只是为了更好地生活。
而此番际遇,却深深让她觉得,从前的自己,是多么可笑。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都是空谈。
想到绝对的力量,就想到了昨日的两个怪人。丫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两个人是从空中飞来的。难道,人是可以飞的吗?
鳞儿哥哥曾说雪姨是从天上飞回来的,雪姨说和那两个怪人有几百年的交情,还有那个“神念交流”,难道雪姨是和他们一样的人?是仙人?
他们没有当场杀死鳞儿哥哥,而是抓走了他,这么说,鳞儿哥哥不会有生命危险。他没死!他不会死!“澜沧江”,他们提到过两次“澜沧江”,这个名字,我记下了。
我要变强,总有一天,我要找到“澜沧江”,找到鳞儿哥哥!丫头振奋起来,在心中暗暗立誓。
那个怪人说我是“碍事的蚂蚁”,要“顺手捏死”,为什么我还活着?
我好像是被击中了腹部,但是除了后背撞得生疼,腹部却没有任何感觉。
想到这,丫头睁开眼坐起身,伸手摸向自己的腹部。
手一探,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裹,是那个龟蛋,难道是龟蛋挡住了那个人的攻击?
一定是了,我们帮助了巨龟,而龟蛋救了我一命,冥冥之中,是有因果的吧。
丫头有些痴了,定定地坐在地上,陷入一种奇异的冥想状态,之前一切的悲痛、自责,都缓缓平息下来。
此时,东方的天空渐渐泛起红霞,一轮红日从绵延的山脉顶峰突然探头出来,原本漆黑一片的天地间霎时亮了起来。
我,我能看见东西了?丫头从短暂的顿悟中惊醒,目瞪口呆地看着初升的骄阳。
半晌,才将自己的双手举到眼前,反复地看着,然后又举目望向他处,想看到更多的东西。
这是树叶,这是草,这是石头……丫头仔细辨别着周边的气味,印证眼中看到的事物。
我,我真的能看见了!
丫头兴奋地跳起来。虽然从小性格稳重安静,虽然刚刚经历了巨变,但丫头说到底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盲了十二年,突然能看见了,自然是高兴得忘乎所以了。
这是榆树的叶子,原来这就是绿色啊!那个是幽兰花,鳞儿哥哥说过,这种花是白色的,恩,这就是白色了。
只见她一会掐一朵花,反复地端详着;一会又摘下一片树叶,细细观察上面的脉络;四周的东西,几乎被她祸害了个遍。
突然,一道一闪而逝的白光晃了丫头的眼。丫头寻着光线来源望去,只见地上有两块鸡蛋大小的白色石块。记得鳞儿哥哥说过,石头多数都是土色或者灰色的。这两块石头怎么跟幽兰花一样是白色的?想到这,丫头上前捡了一块起来闻了闻,却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这是怎么回事?除了雪姨身上闻不到任何气味,丫头还没遇到过没有气味的东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没气味?
丫头又疑惑地把白色石头拿远些,转着角度仔细观察。当平整些的一面朝向自己时,石块表面上浮现出一张小脸。丫头疑惑地皱了皱眉,石头上的影像也皱了皱眉。这是我自己的影像?原来我长得是这样的啊。
丫头还在疑惑中,却见手中的石块闪起耀眼的白光。丫头下意识地闭上眼,却听到一个不辨男女的清脆童音响起。
“秦微,我终于出来啦!”
白光已过,丫头勉励睁开眼,却见眼前飘着一个纯白色,形状大小都似一个包子的物体。眨着两颗黑豆眼,正望着她。
这是个什么东西?没有任何气味,飘在空中!居然还会说话!
丫头悚然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昨夜的惊悚够多了,丫头现在已经学会处变不惊。
丫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是在跟我说话么?”说着,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小的包子。
“秦微,你戳我干什么!老祖我可是憋屈了十二年了!我在你的眼睛里被封了十二年!好不容易才出来,你居然敢这么不敬老!”
小包子声音稚嫩,口吻却老气横秋,丫头暗暗忍着好笑,想了一想,没有对“它”诡异的说辞表示怀疑。昨夜的一切,把她原本认知中的世界完全推翻了,现在发生任何匪夷所思的事,她都不会奇怪。何况这个小包子看起来丝毫无害,也没有给她危险的感觉,说话也是调理清晰的,心中对它的说辞就信了几分。想想自己盲了十二年,连雪姨都治不好,却突然目能视物,一定是有原因的。不止鳞儿母子,自己身上好像也有秘密,看来要好好地问一问。
“你,为什么叫我秦微呢?”
“我说你是秦微,你就是秦微!”小包子胡搅蛮缠地说,想了想,好像觉得不太好,又道,“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我有好多记忆都丢失了,但就是记得你叫秦微。”
丫头看了不少书,也知道“丫头”这个名字只是乡下人的随意称呼,并不是正式的名字,只是鳞儿母子也一直丫头丫头地叫,所以从未起过改名字的念头。“秦微”,不错的名字,而且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既然小包子说我是秦微,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叫秦微吧。
“照你的说法,我一出生,你就被封在我的眼睛里了?我就是因此才看不见的吧。这又是什么人做的呢?”秦微对于自己的身世还是很有兴趣的,开始仔细地询问包子。
“这种至高境界的事情,你现在知道了没好处。”包子老气横秋,语带不屑地说。
秦微扑哧笑出声:“我看你是失去记忆,记不得了吧。”
“你你你!”小包子顿时被激怒了,“好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我只能说我是从一个比这个世界更高层的界面来到这里的,至于我来的目的,我现在是真的不记得了。我的本体是一面灵境,是天生灵识的灵族。我最后的记忆是在穿越空间的时候,被一道乱流给击碎了。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发现我的灵识附在一块碎片上,被封印在你的左眼里,除了能感应到另一块本体碎片在你的右眼里,我什么也做不了。至于其他的碎片,大概都散落到了别处。
“这十二年来,我极度虚弱,一直在积蓄灵力脱离出来。直到昨天,你被一道水灵气击中,一部分的力量,被你怀里的龟蛋吸收了;另一部分被我吸收,我才有足够的力量出来,还把你右眼里的碎片也吸了出来。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没有受伤,而且还复明了。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空间乱流,灵识灵气什么的,我不是很明白,不过大致的意思我听懂了。”秦微点头道,“按你的说法,我一出生就被你附身,你又知道我的名字,那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世。我好像是在这小青山上,被养父捡回去的,但是我又为什么会在这山上呢?我的亲生父母又是谁?”
小包子迟疑了一下,道:“如果能找到我其他的碎片,重新把本体融合完整,就能恢复记忆,那时候,或许就能知道你的身世了。我总觉得,我来这一界的原因,似乎是和你有关的。”
秦微闻言,心事重重地自语道:“我要去找鳞儿哥哥,现在又要找你的镜子碎片,寻找我的身世之谜。可是我这么弱,怎么做得到?我要怎样变强呢?”
包子被逗笑了:“哈哈哈,有我在,你会踏上修仙之路!你会拥有移山填海之能!你会站在这一界的巅峰!你会去往更高的世界!这一切,你都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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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放亮,秦微独自走在回山洞的路上。经过一番惊变,虽然身上没有受什么大伤,但也觉浑身乏力,精神倦怠。所以秦微没有运起轻功赶路,只是缓步行走着。
摸了摸怀里的龟蛋和一块鸡蛋大的白石,秦微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半个时辰之前,那个小包子大放豪言了一番,搅得秦微心中也升起万丈豪情。但话音刚落,那包子就连连惊呼灵气不够了,嗖地飞回秦微手中的白石中,然后白石又化作一道白光,飞入秦微左眼之中。
秦微在惊吓过后,反复确认眼睛无碍,才安下心来。无奈地拾起地上另外一块白石,与龟蛋一起收入怀中。
不管怎么说,先回山洞,再考虑何去何从吧。
一边行路,秦微心中一边想着,这个小包子,喜欢胡吹大气,实在不怎么可靠。
“谁说我不可靠啦!我可没吹牛!”秦微脑中响起包子恼羞成怒的叫声,“还有,我不叫包子!这名字太土了!”
秦微吓了一跳,惊呼:“你能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雕虫小技罢了,只要我附在你眼睛里,就能感知你的心思。还有,我少说也活了有几万年了,你叫我一声老祖不吃亏。你要跟我交流的时候,在心理唤老祖就可以了,不用傻乎乎的叫出声。”包子白灵气定神闲地说道。
秦微被逗乐了:“老……老祖?你长得这么逗,非要让我喊老祖,我怕我每次都乐得说不出话,你还是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算了算了,老祖老祖的,把我给叫老了,你就唤我白灵吧。你都十二岁了,还啥也不知道,我得好好教教你,我们别浪费时间,一边赶路一边给你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