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梅素梅宛姐妹俩因为若亭不许她们再随便去苏臻儿的船上，便只好每日在家读读书，做些女工。梅怡的孩子眼看要出生，她们也要亲手做些衣服鞋子送给未来的外甥。
如今的梅家花园十分热闹，女孩子除了梅家姐妹，还有胡宁儿，马文心，男孩子多了马文襄和江冷昕。杜岱眉虽然年纪略长，可是到底不像云娘、梅谷媛这样的妈妈辈，也可以归到年轻人里，而且她虽然教几个女孩子读书，其实更多地是陪伴她们。日子不长，几个女孩子都拿她当知心大姐。梅素尤其欣赏她的才华，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所以两个人尤其要好。
这日管家来报，说是云娘的侄女来了。
原来这位侄女就是胡宁儿的堂姐，其父正是云娘丈夫的大哥。胡小姐的丈夫有事到苏州，便把太太一起带过来玩，顺便还能看看云娘她们母女。胡小姐和云娘的关系一向很好，她瞧不上叔叔娶的小妾孙氏，所以自云娘走后，她也从不登孙氏的门。
云娘早得到侄女要来的信，今日终于到了，自然十分高兴。自几个月前离开胡家后，一切音讯都仿佛断了一样，正好胡小姐过来，可以问问她家里的情形。
胡小姐带了不少土仪过来给大家，一时在正堂之上，花团紧簇十分热闹。
家里所有的女眷这时候都过来了，梅太太也很高兴，一一给胡小姐介绍，最后介绍的是杜岱眉。
两个人一打照面，便都吃了一惊，胡小姐几乎要喊出来说，“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杜岱眉神色很不自然，但马上收了惊讶，说道，“胡小姐认得我么？是不是我和您认识的什么人很相象？”
梅太太笑着说，“她怎么可能认得你？杜老师是这里苏州同知张大人的亲戚。只怕真是和什么人很像呢。”
胡小姐见杜岱眉装作不认识自己，不由得满腹狐疑，见她们都这么说，也只好笑着说，“看来是我认错了人，还请杜老师莫怪。”
一时饭罢，梅太太安排胡小姐到云娘的蕉叶别院歇息一晚，明日再走。
胡小姐随了云娘回了房间，赶紧把门关上。云娘还嗔怪侄女说，“你怎么搞的，年纪轻轻的就老眼昏花了，怎么还能认错人呢。让人家多尴尬。”
胡小姐拉了云娘的手说，“婶娘，这件事怪极了。我料定自己没有认错人。刚才那位杜老师第一眼看见我也是满脸吃惊的表情，可是后来她马上就装作不认识我。这里面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云娘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古怪，便说，“你细细告诉我，你是怎么认得她的。”
胡小姐便说，“我是去年见过她一面。她的丈夫论起来是我家相公的一位族弟，他们家离我们还是有些远的，所以从前也没有什么来往。去岁因为有个缘故，族中很多人都见了面。当时她便是和她丈夫一起来的。婶娘，你也看到了，这位杜老师容貌气质都很出挑，可她的丈夫就很平常，甚至还有些猥琐。我当日还和相公说，你这个弟弟好福气，娶到这么好的媳妇。所以对她的印象也很深。”
云娘问道，“你知道她的名字吗？也是姓杜吗？”
胡小姐摇摇头，“大家也不过是初见，怎么会去问闺名？我虽然不知道她姓什么，可是婶娘你想，天下哪有长得这么像的人，年纪容貌都一样，除非是一母同胞。”
云娘想了一下，“你也别和别人说这个事，回去之后，你暗地里打听一下你这位兄弟媳妇，看是个什么情形，到时写信告诉我。若是真有什么对梅家不利的事情，我总要让姐姐知道才是。”
胡小姐点点头，大家一宿无话。
话说杜岱眉在大家各自回房之前早找了个空从正堂出来，她匆匆忙忙地直接来到书房找梅谷荪。
进了屋，杜岱眉反常地把门关紧——若在平时，她一定会大开着门避嫌。
梅谷荪见她神色慌张，便问，“杜姑娘，有什么事吗？”
杜岱眉简单地把适才正堂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梅谷荪。
梅谷荪先替她到了一杯水，让她镇定一下，然后说，“你既然没有承认，这事就好办。你只要继续装作不认识就是了。我这位姨妹的侄女也不过在这里呆一两天，你尽量不要再见她。你才也说了，你们只见过一面，她家和你婆家来往也不多，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事。”
杜岱眉喝了水，听了这番话，情绪略微平复，可是依然很担心，“我看那位胡小姐满脸狐疑，只怕她还是认出了我。她若回去一打听，便能知道我跑出来的事，两下里一对景，岂不糟糕？”
梅谷荪低头想了想，“就算她打听出来，也不会莽撞到立刻去告诉你的婆家。她应该会先告诉我的姨妹，毕竟你如今住在梅家，她若这么冒失地告诉你的婆家，对梅家肯定不好。我姨妹必定不许她的侄女做这么鲁莽的事情，所以你先不必担心。到时候我们依情形再想办法。也许将来，你的事我不得不告诉我太太，这个你要有个准备。”
杜岱眉很内疚地说，“我给先生添了太多麻烦。我看，我还是尽快离开梅家花园的好。”
梅谷荪安慰说，“杜姑娘不必这么想。我和张兄当初既然决定帮你，自然要帮到底。你这个时候离开，能去什么地方？容我和张兄再商议商议，然后视情形给你找个稳妥的去处。”
大恩不言谢，杜岱眉满心感激与内疚，现在除了听从梅谷荪的安排，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就算未来有什么事，至少还有梅谷荪能替她出面，这样一想，杜岱眉心里轻松了许多。
杜岱眉觉得自己不便久留在梅谷荪的书房，因此很快就告辞出来了。
偏巧她出来的时候，被不远处路过的百合看见，杜岱眉心中有事，也没注意，而且府中本来就有仆妇走动，自己也没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就是看见了也不妨。
百合先也没当作一回事，等到晚上伺候云娘歇息时，云娘便把胡小姐的事情和她说了。百合不知怎的，突然想起看见杜岱眉从梅谷荪房中出来的事情，也和云娘说了。
云娘有些诧异，说道，“看来这位杜老师身上只怕是真藏着什么秘密。论理，她是女孩子们的老师，就有什么事，也该是找姐姐。姐夫向来不管家务事的，怎么会直接就去找姐夫了？”
百合表示赞同说，“的确有些奇怪。梅老爷那个人，平时对文鹃都淡淡的，一个初来乍到的闺塾师到和他走得这么近。何况男女有别，又不是亲戚。恐怕其中有些古怪。”
云娘嘱咐说，“今儿这些事就是你知我知。你以后对杜老师多留个心，我这边也等等侄女回去后打听的消息。最要紧的是，姐姐是不是知情。就算杜老师有什么秘密，可是姐姐都知道，愿意替她瞒着，就不打紧。最怕的是连姐姐都不知情。若是杜老师和姐夫之间有什么秘密，那就更糟糕了。”
云娘心里想着这件事，一夜翻来覆去都没睡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