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间对林依霜来说已经绰绰有余,足够画一幅肖像了,正因为如此林依霜并不着急,而是细心地用炭条在纸上勾勒着。
齐皓之前也听说过有人用炉灶里的炭在壁上作画,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炭在白纸上画画,不由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看着林依霜的每一个动作。
而沈默林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也犯起了嘀咕,莫非她真的有本事在一炷香的时间里给自己画一幅肖像不成?
围在一旁看热闹的路人和边上的摊贩也在不停地窃窃私语,他们打心底里不相信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能有这么一手绝活,都准备看着他出丑。也有个别厚道人在人群中暗暗叹息,出来摆摊还不都是为了养家糊口,这个俊俏的小哥若是不能在朱雀大街摆摊,恐怕生活都要无以为继了。
林依霜知道眼前这个书生既然敢放出不让自己在朱雀大街立足的狠话就一定有他的依仗,而且她也想借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招牌打响,招徕顾客。若是她这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画砸了,那她以后也不用再做画像这一行了。
她摒除了心中所有的杂念,不去理会周围的人口中所说、心中所想,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手中的炭条、眼前的沈默林,她甚至将自己都忘记了。
一炷香的时间对于周围等待的人群来说有些长了,但是对于正处于忘我境界潜心作画的林依霜来说,这一炷香的时间转瞬即逝。
很快,林依霜就放下了手中的炭条,笑着将画好的肖像递给了冷着脸站在那里的沈默林。
沈默林展开画卷一看,一个由粗细、浓淡各不相同的线条组成的半身像就展现在了他的眼前。沈默林感觉自己此刻就像在照一面镜子,就连脸上阴沉的表情都跃然纸上。
站在他边上的齐皓凑过头来一看,口中不由发出惊叹:“默林兄,真让人不敢置信,这幅肖像已经不能用像来形容了,活脱脱就是另一个沈默林。”
沈默林端详了那张肖像一会儿,抬起头,喟然叹了一口气:“这位公子,我收回我之前说得话。我确实是只井底之蛙,小觑了公子,还请公子不要见怪。在下沈默林,这位是在我的同窗好友齐皓,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沈默林已经道了歉,林依霜也就在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在下林昭,之前在下也有错,多有冒犯,还请沈公子、齐公子恕罪。”林依霜这个名字脂粉气太浓,一听便知道是女子的名字,所以她给自己杜撰了一个假名。
齐皓在边上听了他们两个的话,爽朗地笑了两声道:“你们两个就不用这么客气了,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林公子技艺超群,齐某是甘拜下风了。我有个问题还想请你指教一二。”
“齐公子但问无妨。”
“我学画多年,自认为在此道中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却从来没有见过林公子这种作画手法,所以想请问一下公子的画法究竟是什么名目?”齐皓只觉得林依霜的手法与白描有些相似,但与白描的写意相比,林依霜画得更为逼真写实。
林依霜猜到齐皓会问这个问题,已经有所准备,此刻好整以暇地道:“这叫做素描,并不是我们这儿的绘画形式,来自西方的罗马国。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学会的。”
“原来如此,”齐皓点点头道,“那公子可擅丹青?”
“不敢称擅,略晓一二。”林依霜谦道,其实她的水墨画也非常不错,曾经受到过几个大师的好评。
沈默林笑道:“齐皓兄可是京城里有名的妙笔,林公子有空可以和他切磋切磋。”说罢他转头对齐皓道:“齐皓,若今天再迟到,祭酒大人可真的要拿我们两个开刀了。”
林依霜闻弦歌知雅意:“沈公子、齐公子若是有要事在身,便先走吧,我们改日再聚。”
沈默林和齐皓向林依霜告了辞,便匆匆向国子监赶去。
待他们两人离开,周围那一圈看热闹的人立刻涌了上来,把林依霜的摊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刚刚林依霜已经在一炷香的时间里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更有眼尖的人瞄到了沈默林拿在手里的肖像画。最有吸引力的是林依霜只收两百文的润笔费,和一般画师动辄几十两的高价相比,实在是太便宜了。
林依霜本来打算等天色暗了再回家的,没想到生意会如此火爆,只不过一个上午过去,带出来的炭条和纸张就已经告罄,只好提前收摊。那些没能轮到的人也只好悻悻离开。
她背着一包袱沉甸甸的铜钱,心情舒畅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当林立轩打开房门看到自己妹妹满头是汗的站在门口时,不由吃了一惊:“依霜,怎么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顺利吗?”
林依霜把摆在肩上的包裹一下子丢给了林立轩:“也不想想你妹妹是什么人,生意好得不得了,才一个上午,画纸都用完了,明天可得多带点。我的手都软了。”
林立轩接过包袱,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黄澄澄的铜钱。他不由觉得好笑:“依霜,你怎么不直接在朱雀大街上把这些铜钱换成银子呢?这样一路背回来多重啊。”
林依霜往外间的那张床上一躺,道:“我还不是没有想到嘛。哥给我做碗雪笋面吧,快饿死我了。”
等林立轩端着做好的面走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林依霜双眼紧闭,已经在床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还时不时颤抖几下。看来她今天真的是累坏了。
他把面搁在了桌上,拿起了边上的毯子给林依霜轻轻地盖上,然后就在书桌边坐下,专心地看起书来。他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在一年后的科举考试中金榜题名,不枉费妹妹为他付出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