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你的肩膀还好吧?”林依霜看到他的肩头已经殷红一片,有些担心地问道。
李石庵刚刚和那名贼寇搏斗,精神紧张得如同一根绷紧的钢丝,只知道自己肩上中了一刀,一时间也不觉得痛。此刻他整个人已经放松下来,又经林依霜这么一提醒,才感到自己的右肩上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不由哎呦叫了一声。
“外间亮一点,我们到外间去,我帮你看看伤口。”林依霜听他呼痛,心里一紧。这个年代医疗水平很低,若是伤口没有处理好发生感染,搞不好李石庵就会一命呜呼,到时候谁带着她去郴州城啊。
两人走到外间,林依霜一眼就看到地上一动不动地躺着个人,赫然就是招待他们的老婆婆。
她顿时涌起一种不妙的感觉,一时顾不上身边的李石庵,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老婆婆身边俯下身,就看到老婆婆的咽喉处有一道醒目的伤口,伤口极深,从里面淌出来的鲜血已经流了一地。
“应该是刚刚那个贼子怕她逃走,所以再进来之前把她杀了。”李石庵也在林依霜边上蹲了下来,看着地上的尸体,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林依霜看着老婆婆那张皮包骨头的脸,忽然间就觉得原来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此刻看上去竟然给她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她口中喃喃地道:“她是因为我们才死的。如果不是我们今夜在此投宿,就不会招来这些杀神,她也就不会无端命丧。她是被我们害死的。”说道这里林依霜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她实在无法接受仅仅一炷香功夫,之前还坐在这里和他们谈笑风生的老婆婆就变成了地上的尸骨。
李石庵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心里又怜又爱,伸出手将她揽在怀里。
这一揽却没有丝毫男女****的味道,更多的是关心和安慰。所以林依霜也没有挣脱,而是贴在李石庵的怀里,眼眶再也挽留不住泪水,眼泪夺眶而出,在脸上肆意流淌,最后全都落在了李石庵胸前的衣服上。
李石庵感觉到林依霜的身子在自己怀里轻轻轻颤,还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她的啜泣声,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短短的一天里就经历了一连串生离死别,这对一个柔弱女子来说实在是太过沉重。
他伸出手轻轻在林依霜后背拍打着,如同哄小孩入睡一般。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西南现在恰逢乱世啊,人命如草芥一般。你我虽然贵为钦差,此刻还不是如同蚊蚋一般,随时都有可能被捏死。和那些横死路边的饿殍相比,老婆婆能痛快地死在家里,免于冻馁,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过会儿我们两个把她老人家好好葬了,也算报答她收容之恩。”李石庵边拍边在林依霜耳边轻轻地道。
林依霜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从李石庵的怀里钻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是钦差?”
李石庵一惊,自己不知不觉怎么就说漏了嘴。他心念电转,口中立刻发出一声痛呼,一只手也捂住了自己肩上的伤口。
林依霜听到他呼痛的声音,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时不时我刚刚那一动牵动了你的伤口?”
李石庵看着她那双红肿如桃的眼睛,心里直想笑,看到她关切的眼神,又有些感动,但此刻他又不得不把这两种感情强压下去,做出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龇牙咧嘴地点了点头。
“赶紧来油灯边上,我帮你清洗一下伤口。“林依霜立刻把李石庵刚刚的说漏嘴抛到了脑后。
她从屋里的水缸里舀了一捧水放在桌上,让李石庵背对着自己在椅子上坐下。
李石庵解开衣衫,把受了刀伤的肩膀露了出来,一道狭长的伤口就显露在了林依霜眼前。林依霜用清水小心地清洗着伤口,水一碰到伤处,李石庵就浑身一抖,显然是感到疼痛。
林依霜笑道:“没想到平日里威风凛凛地小王爷也有这种小女儿情态,不仅皮肤白皙得和女儿家似,就连怕起痛来都有几分神似。”就李石庵裸露在外的肩膀来看,他的皮肤白皙光洁,让林依霜都有些羡慕。
李石庵听她把自己比作女子,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地道:“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在你身上也划一刀。”
林依霜这么说也是为了分散李石庵的注意力,缓解他的痛苦。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几句嘴,林依霜就把伤口清洗干净,又从里间干净的衣物上扯了几条布,把伤口小心地裹住。
李石庵看着自己被包严严实实、如同一个粽子的肩膀,笑道:“看不出来林姑娘还是一个裹粽子的能手。”
“我还是剁肉臊子的能手,要不要在你身上试试?”林依霜瞪了他一眼,“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现在你可以说说你是怎么看破我钦差的身份的。”
刚刚包扎的时候,李石庵就一直在心里想着怎么应对这个问题,此刻听林依霜又问起来,便胸有成竹地道:“你那几个护卫身手不凡,唱的又是捧日军军歌,十有八九就是捧日军的精锐。一个御用画师出行,哪有资格用禁军将士做护卫,所以我就对你的身份起了疑心,怀疑你是此行的另一名钦差。”
“刚刚在里间搏斗的时候,你掷出的暗器看上去倒和御书房里的金牌令箭有几分像,心中的疑虑更重了几分。所以我才故意说你是钦差,想要试探你一下,没想到你一点儿都经不起试探,一下就被我诈出来了。”
说到这里,李石庵有些紧张地望着林依霜,他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自己这套漏洞百出的说辞。他可不想让林依霜知道自己带着她一路过来都是别有用心的。
所幸林依霜并没有怀疑他的说辞,反而一拍脑袋就往里间跑去,她刚刚情急之下把金牌令箭当做暗器掷出后就忘了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