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边策连衣服都没有脱就躺在了床上,脑子中的一幕幕搅得他有些心烦意乱,随手拿起手机胡乱的翻看着,被相册里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吸引住了。
照片上蒋小白低头写着教案,额前一缕头发很自然的垂了下来,专注的眼神完全投射到笔上,两道弯弯的眉毛,并没有像一般爱美的女孩那样把它修得纤细修长,完全是自然生长,长长的眼睫毛既黑又密,齐刷刷的垂到眼睑上,精巧的鼻子,略微泛白的嘴唇,显现出蒋小白有些贫血的疲态。
什么时候拍了她的照片,并且存在了手机里?
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中邪了吗?鬼上身了吗?
在手机界面弹出是否删除对话框时,边策的手指最终还是没能按下删除键,把手机扔在了一边,闭上了眼睛想静一静,不知道是脑电波出了问题,还是脑容量不够,此时此刻他需要脑补一下。
迷糊中,电话响起,看了一下屏幕“佳尔”。
“喂,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边策感觉很意外。
“明天我去蓝氏集团采稿子,正好离你们学校也不远,我想顺路去看看你。”虽然很久没见面了,但语气中依然很平静,并没有恋爱中小女孩那种高兴的兴奋劲,这就是隋佳尔,无论发生什么事,在她的表情中你都不会发现什么波动,就是静。
“行,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到门口接你。”边策也想见见佳尔,虽然谈不上什么想念吧,但他想证实一下自己的心到底还属不属于自己。
撂下电话一夜无眠。
第二天中午,隋佳尔出现在了校门口。
一袭淡紫色碎花中长款磨毛打底连衣裙,微微卷曲的齐肩短发,白暂的皮肤化着淡淡的妆容,眉眼间的清秀无不散发着文艺女青年的淡雅气息,眼神敏锐中掺杂着些许的娇羞,让人一眼看见就知道这女孩的文化修养,既清新脱俗又不失职场的稳重。
“你们学校很大嘛,环境也不错。”
“还可以吧,采访还顺利吗?”边策和隋佳尔一边走着一边闲聊着。
“挺顺利的,就是那个制药行业的翘楚蓝景阳,蓝氏集团的副总裁,他真的是一个传奇人物,无论是履历还是能力,都相当的出色。”隋佳尔很随意的说着。
“哦,那么厉害?”
“嗯,他并不像一般的富二代,坐享其成,居高在上,他很随和,也很知性,并且他的职位完全是靠他的实力拿到的,和子承父业没有一点关系。加州理工大学博士生毕业,带领团队自主研发了很多抗癌新药,有的已经临床使用了,所以这样的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是一个天才。”
隋佳尔比边策早工作一年,大大小小的采访也经历了很多,像这样的优秀企业家她还是很少遇到,所以眼神中不免充满了敬佩。
“算了,不说他了,我们先去食堂吃饭吧,下午第一节是我的课,所以咱们还是在这吃一口吧?”
“好的,我也想回忆一下校园食堂的味道。”隋佳尔挽着边策的胳膊,投去善解人意的眼神。
“坐这吧,我去打饭,”把隋佳尔安排坐下,自己转身就淹没在了打饭的大潮中。
正值中午,各个档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拿着餐盘的学生在各个餐桌旁穿梭而过,有嬉笑打闹的,也有安静进餐的,也有呼哧带喘刚跑来排队的,这就是校园的景象,好不热闹。看着这样的场面,也让隋佳尔想起了自己的大学生活。
“来,没什么好吃的,对付吃一口吧,”边策刚一落座,就看到了旁边餐桌上的蒋小白,两个人数秒的对视后,都有些不自在的转过头吃着餐盘里的饭。
边策瞥见蒋小白打的饭很少,菜也只有油菜和西红杮两种清淡的,和同座的老师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是偶尔插个一两句。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而心情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是不是上午在课堂上又和学生生气了?该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边策,你怎么不吃啊?想什么呢?”隋佳尔拿着筷子在边策的眼前晃了晃,边策下意识的回过了头,“没想什么,吃吧。”
“边策,我感觉你今天话好少啊,每次我们见面,都是你说的多,我说的少,可今天我感觉我说的比你多,是工作不顺心吗?”
边策的那一瞥,看上去很不经意,很自然,但还是给隋佳尔的神经末梢狠狠的刺了一下,这是边策从来没有过的表情,眼神中有担忧,也夹杂着一些心疼。
隋佳尔没有直说,她不想打破他们两年来的平静,但有时候第六感又是很准的,尤其对女孩子来说,又是在两人快一个月未见的时候,她控制着自己的大脑,提示自己多心了。
随手把自己盘中的鱼夹到了边策的盘里,很隐晦的笑了笑。
“有吗?”边策往嘴里扒拉着饭粒,故作很镇定的样子说,“下个月学校有一场篮球赛,可能训练的时间比较长,有些累。”
“刚开始工作都有些不适应,也别太拼了,要学会调整自己。”
一顿午餐在边策闪躲的眼神和沉默中结束了,边策送走了隋佳尔回到办公室拿教案准备去上课。看到蒋小白急匆匆的吃了一片什么药,然后拿着一撂作文本风一样的从自己的身边走过,没有表情,也没有眼神交流。
边策走到蒋小白办公桌前,拿起药盒,“吗丁啉”,改善胃动力的药。在这之前,边策也看到过蒋小白总是习惯性的趴在办公桌上,那时他以为她就是懒,喜欢歪着,由此看来,她是胃不好,趴着可能会舒服些,想起昨晚他的言语刺激,心中一阵内疚。
蒋小白下课回到办公室,看到桌上放着一瓶还有温度的牛奶,左右看了看很是诧异,忙问旁边的同事:“张老师,你看到是谁把牛奶放我桌上的吗?”
“我没看到,我也是刚进屋。”
“哦,是谁这么好心,给我送了一瓶牛奶,还是热的。”
“管他谁送的,喝了不就完了吗?放你桌上肯定是给你的,还管那么多干嘛,呵呵!”同事拿着水杯去接水,随口说道。
蒋小白又看了看桌面,没有留下任何纸条,打开瓶盖,喝了一口,还真是热的,喝下去还瞒舒服的,也没管那么多,几口就喝完了,没事人似的开始批着作业。
边策回来看到蒋小白桌上的空牛奶瓶,心中得意的有些小跳跃。
晚上的篮球集训间隙,边策看到陆锦燃头上的纱布,便把他叫到了一边。
“头上的伤怎么样了?”
“并无大碍,已经开始加痂了,谢谢老师,”陆锦燃接过边策递过来的水。
“那个,那天井毅说的话都是真的吗?”边策显得有些紧张,这不像是老师和学生之间的谈话,倒像是情敌之间的口吻,来探听事实的。
“老师,那天我俩打架的原因你知道了?”陆锦燃瞪大着双眼,差一点被水呛到,显得有些仓皇。
“听说了一点点,这不是在问你这个当事人吗?”
“我和小白老师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井毅在造谣,我喜欢她这是真的,但我们并没有交往,她也没有向我表示过什么,她只是为了帮我把成绩提上来,怕我失去信心,才那样说的,这我都懂,可能当时周围有一些同学听见了,就开始传开了,其实我们俩什么都没有,就是普通的师生关系。”生怕边策也对这件事有误解,陆锦燃急着解释着,他的名声是次要的,但老师的名声要是坏了,以后怎么和那些同事共事啊,这些他还是明白的。
“她都对你说什么了?”边策投以试探的眼神。
“小白老师说,只要我在期末考试中能进前20名,我们再谈这个问题。”
“是真的?”
“是真的,虽然我当时有些失落,但是我很开心,这就证明我有希望追求她,马上我就成年了,我有追求爱情的权力,当然我觉得这种可能很渺茫,但我绝不放弃。”
陆锦燃的信心满满让边策对眼前的这个大男孩不免有些羡慕,多么好的年龄,敢爱敢恨,一切表情都写在脸上,没有压抑,没有束缚,什么都无所顾忌,年轻就该是这样的豪放不羁。
边策的嘴角隐隐的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懂得蒋小白的良苦用心,是不想打击学生那脆弱的心灵,才故意施以缓兵之计来帮助他进步。心中的郁闷一下子得到了释然,自己竟然会和一个毛头小子吃这种飞醋,这是他20多年的大脑存储中,所没有经历过的。
“好了,没事了,去训练吧。”
一天的课终于结束了,其他的老师都已经回宿舍休息了,这时办公室只剩蒋小白一个人,在批完最后一本作业时,感觉肩膀有些僵硬,于是做了几下扩胸运动又转动了几下脖子,拿起背包准备回宿舍休息。
边策不知道什么时候倚在门口就那样的看着,高大的身躯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脸上依然是那种猜不透的表情,看来想顺利通过是不可能了。
蒋小白无奈的给出一个“幼稚”的表情,“你又要干什么?”
边策并没有被这个熟悉的音调而扰乱思绪,声音低沉带着几丝柔和“咱俩谈谈吧?”
“跟你有什么好谈的?”白了一眼边策,转身走回到座位上,摆弄着手里的背包带。
边策也跟着走到了蒋小白身边,俯身看着蒋小白余怒未消的脸,“我为昨天我对你的态度道歉,我没有了解情况就冲你发火,是我的不对,我当时的脑子是乱的,一激动就说了那些话,每天一抬眼就能看到你,整天又这样别别扭扭的,我真的很难受,我们,我们讲和吧?”
可以说边策从小到大很少给别人道歉,几乎没有,优越的家庭条件,听话的女友,所以“道歉”两个字在他的字典里简直就是生僻词,可今天,他很从容的说出来了,没有一丝的违和感。
蒋小白抬眼看了看边策,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诚恳”,以往的狂妄和讥讽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迫切等待原谅的眼神。
“你受什么刺激了吗?”蒋小白虽然看到了边策的诚意,但还是不能理解他这突出其来的举动。
这个剧情的翻转边策真想狠狠的发泄一下,我在跟你道歉耶,你竟然说我受了刺激,真是…,把咬紧的牙关松了松,努力恢复到平静。“你看有谁被刺激完了,还这样的心平气和,我是认真的,诚心实意的跟你道歉,当时是我太鲁莽了,没有顾忌你的感受。”
这真的不像边策,太不像了,平时那个高傲,浑身王子病的男人一下子变得如此的温和,不但蒋小白接受不了,就连边策自己都默默骂自己怎么这么怂了,你的气魄呢?你的形象呢?此时此刻完全的颠覆了。
蒋小白虽然不知道边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幺蛾子,但还是要给他一个台阶下,必竟办公室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时间又很晚了,这气氛太尴尬了,只要一抬头就能感受到边策呼出的气息,太暧昧了,她必须马上离开,马上。
“我已经没事了,不要放在心上,就这样,我走了。”连珠泡似的说出这几句话,蒋小白抓起包就跑出了门。
心脏不规则的跳动不知道是跑的原因还是被刚才的场景所击中,即使脚步已经停下来了,心跳还是不受控制。这是开学以来她和边策说话最多的一次,并且是在这样的氛围里,她的心脏有些超负荷不能把控,于是奔向了小卖部买了一瓶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