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以为身不由己是最叫人难过的事情,可是现在却发现心不由己更加叫人难过。”华筝望着潘容,眼睛里有淡淡的哀愁。
潘容觉得这双漂亮的眼睛里该有的是灵动的色彩,而不是无止尽的悲伤,然而便是这种悲伤的目光,令他情不自禁的沉沦,难以自拔。
他不受控制的吻上华筝的嘴唇,轻声叫道:“阿筝……”
阿筝?华筝猛然伸出手臂推开了潘容。
其实潘容吻华筝的时候华筝并没有反抗,潜意识里,她想让自己爱上潘容,这样就可以忘了华睿,不必再忍受现在这种相思之苦,然而听到这一句“阿筝”,华筝却终究无法接受其他男人。
阿筝,阿筝……曾几何时,有个人每天都在耳边叫着“阿筝”,从自己九岁那年开始,这个人就这么叫着。
“阿筝,师父传我剑法了,我练给你看。”
“阿筝,下次的作业要自己做,知道吗。”
“阿筝,今天看的话本儿里讲了什么?”
“阿筝,别怕,有我在。”
“阿筝,我永远,永远是那个爱你的华睿。”
刹那工夫,华睿说过的每句话都一一涌现,华筝觉得眼睛一酸,面前潘容的脸蓦地开始模糊起来。
潘容神色有些黯然:“原来他是这样叫你的。”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从谢先生家上路开始华筝就没有流过眼泪,她告诉自己不要哭,她也以为自己不会再哭,然而这么轻轻的两个字,就再次让眼泪决了堤。
看见华筝如同断线珠子般的眼泪,潘容有些着慌:“别哭,我不这么叫你就是了。”
华筝低下头,小声抽泣着道:“对不起,我想不去想他,可是……我怎么也忍不住……”
潘容轻叹一声,将华筝揽在怀里道:“留在这里,我帮你忘了他。”
华筝抽泣着不语,只摇了摇头。
窗外夜色正好,一轮明月微染着白霜,淡漠而冰凉的注视着大地,桌旁的红狐狸盘在地上,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这两位主人正在伤心难过,安安静静的卧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狐狸的耳朵向来是比人尖的,红狐狸动了动耳朵,似乎听见了什么,随即警惕地站起身来,潘容见状,也立刻警觉,侧耳倾听。
这么快就找来了,在我大陈的王宫里拿人,还真是不知死活,潘容皱了皱眉,眼中神色又变的深沉而富有心计,他慢慢放开怀中的华筝,取下系在腰间的玉笛放于唇边。
尖锐的啸声响起,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的响亮,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白影一闪而入,飞快的来到华筝身边。
待白影拉住了华筝的手臂,华筝才看清楚来人:“师叔!?”
九思略略点了下头,神情却比往日严肃,道:“我们走。”说着带着华筝向门外奔去。
潘容哪能容得华筝就这么被人带走,立刻飞起一脚踢向九思的面门,九思一只手拉着华筝,伸出另一只手挡下,顺势朝对方拍去一掌,猎猎掌风夹杂着内力扑向潘容胸口,潘容闪身躲开,不由得心里一惊。
九思不仅武功高强,内力也极深厚,实乃平生未见,潘容想起方才华筝喊他师叔,不免感叹寻鸾峰果然非同凡响,竟有如此人物。
眼见九思已经带着华筝奔到门边,潘容大喝一声:“不许走!”说着也顾不上多想,将内力灌注在玉笛之中,急急的朝九思背心大穴刺去。
九思听见背后风声,迅速抽出腰间的折扇向后格挡。
潘容的武功在常人之中算是十分不错的,除了与子牧几乎打个平手外,还从未曾败过,然则九思毕竟不是常人,潘容往日里足以引以为傲的武功在九思面前却是不堪一击。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玉笛断裂成一长一短的两截,短的一截已然叮当落地,长的一截仍然握在潘容手中,显得有些突兀。
华筝回过头,看见潘容被九思强劲的内力震得退了半步,他似乎呆了一呆,随即眼中怒火陡起,正逢此时,潘容的暗卫围了过来,又将九思同华筝堵在这件宫室之中。
潘容取下墙上悬挂着的软剑,再次向九思刺了过去,九思担心潘容伤了华筝,将华筝护在怀中,一手揽在华筝的腰间,一手持着折扇抵挡潘容攻过来的剑招。
看见九思抱着华筝,潘容十分恼火,边攻边冷冷的道:“放开她。”
门外的几名暗卫也冲进来攻向九思,但兵刃大多是碰到九思手中的折扇,被弹了开来,眼见又有几个黑衣人围了上来,九思有些不耐,微微挑眉,扇面一展,转眼间已伤了两人,但并未伤及要害。
潘容又斜斜刺来一剑,这一剑的方位甚是刁钻,九思周围聚满了缠斗的黑衣人,怀中还需护着华筝,手中折扇也来不及收回挡驾,几乎是躲不开的,然而他想也不想,揽在华筝腰间的左手微微上抬,在潘容刺来的剑脊上弹出一指,又立刻回到华筝腰间,同时右手折扇挥舞,逼退了几名黑衣人,飞快的退到窗边,带着华筝破窗而出。
潘容的剑被九思弹得一偏,竟然脱手而出,落在地上,嗡嗡之声兀自不绝,同时虎口也是一震,痛的发麻,潘容抬头,恶狠狠地望着破窗而出的九思与华筝,他看见华筝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眼中仍是那样的悲伤从容,却意外的夹杂着些关切之色。
她是在关心自己吗,潘容突然心里一暖,觉得自己又似乎充满了力量,他非要得到这个女人不可!
“追!”
因为已经熟悉过陈王宫的地形,九思带着华筝一路分花拂柳,毫不停歇的来到一处偏僻的宫门外,身后依然聚集着越来越多的追兵,九思却不回头看上一眼,既然华筝已经被自己救了出来,又怎么可能再落入陈王的手中?
门外,子牧早就备了两匹快马等候多时,一看到九思和华筝出来,立刻将华筝扶到马上,九思也翻身上马,对着子牧道:“多谢。”
门内,隐约看见有火光迫近,已经可以清晰的听见追兵的脚步声。
子牧用力的抽了一下马臀,那匹马吃痛,长嘶一声,如风一般的拔腿就跑。
潘容追出来的时候,两匹马已跑得远了。
潘容紧紧盯着黑暗里奔驰的骏马背上的那个单薄纤细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夜幕之中,在他周围的护卫都能感觉到主人的身上散发出的骇人的怒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