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际边的霞光才散去,皇郊的道路上已是络绎不绝的往来商人。两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并驱着,混迹在人群中,若是仔细观察,却能发现车厢尾部刻着一个并不显眼的“许”字。有眼尖的商人看到,纷纷避让。
车厢两侧的帘子都放了下来,让人不由有些好奇这看似普通的马车内到底是谁。一个容貌娇艳的少女阖眼倚在颠簸的车厢壁上,或许是因为颠簸的感觉并不好受而双眉微蹙。
慕琐坐在车厢内,车轮滚动造成的颠跛的让她有一种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的感觉,但她此时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这里。
上了车厢后没有多久她便闻到一阵迷香,意识渐渐涣散,清醒之后却仍旧坐在马车上——唯一错过的只是那府邸的具体位置。
就算是府邸主人不愿让人知晓那府的位置,也不至于如此啊。
慕琐撩起一侧的帘子看向窗外,有一架马车与她驶得很近,里面应该是陌昕吧?她记得,陌昕是与她一起离开的,不知对方是不是也中了迷香。
马车的颠簸使得车窗放下的帘子微微摇晃,从帘子的间隙看去,却连车厢内是否有人都看不清楚。
“陌昕。”她对着那头喊道,但或许是马车行驶的时候声音太大,并没有人回应。
“陌昕?”她又喊了一次,依旧没有人回应。
心中疑虑,慕琐不由朝车夫喊道,“停车。”莫不是陌昕出什么事了吧?
话音一落,只听那车夫“吁”的一声勒住马,马车向前行驶了一段路程后才停下。慕琐撩看车厢前面垂着的帘子,却发现一旁的马车也堪堪停下。慕琐也不在乎那车夫奇怪的神色,没用踏脚凳便这么跳下了马车,不顾落地时的灰尘是否会弄脏裙摆,径直走到另一架马车旁边,伸手撩开帘子。
正如她所猜想的一般,车厢内空无一人。
慕琐心中一惊,但表面上仍旧装作风轻云淡。她转向身侧的那个车夫问道,“陌公子呢?”
说着,她抬眼看向对方的那一刹,她愣住了。这人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小伍?”
小伍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只道,“陌公子半路离开了。”语气平淡,神色如常。
“那你为何在此?”慕琐皱着眉问道,“他又去哪了?”
两架马车并排着停在原本就不宽敞的小道上,占去了大部分位置只能由两侧走人。原本马车驶得还算快便没有人在意,可此时一停下来,有些驾着马车的人便堵在后面不能往前,时间久了,也不管那车里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急着买卖的商人就骂骂咧咧地嚷开了。慕琐对身后的喧嚣并不在意,一双黑亮的眸子仍旧盯着小伍,她知道他会给她答案。
“公子有些事情还需处理。”小伍皱着眉,并没有直接回答。慕琐正等着他的下一句话,却见他收起了手中的马鞭,一脚踩上了身前的驭架,拿起搭在肩上的布巾擦了擦脸颊上并不存在的汗。
“和许将军有关?”慕琐急着追问道。她担心陌昕会出意外,但看小伍那风轻云淡的样子却又不像。
“姑娘!离驶到皇城还有些时候,要不讲究一下?在小的这里坐坐?阿成的马车不稳。”不知为何,小伍突然提高了声音嚷了开,说的话语却与慕琐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看到小伍脸上的神色,慕琐明了,转身看向身后那个被叫做阿成的车夫,却正好看见他收回看向这里的视线,装作漠不关心地左顾右盼。
阿成听到小伍的话之后,撇了撇嘴,不满地回嘴“你的马车就稳了?这里又不是官道!哪有人能在这坑坑洼洼的路上驶得稳的?!”
小伍听到阿成的话后哈哈一笑,“我的马车就驶得比你稳!姑娘,上来吧。”说着,无视阿成一脸的气急败坏,从驭架上跳了下来,拿起踏脚凳便放到慕琐的身侧。
“姑娘不必担心,和许将军无关。可阿成是许将军的人。”正当慕琐出神的当,小伍突然凑到她耳边说道。
但当闻言她转眼看去时,却只见他一脸嬉皮笑脸的模样地站在那里。“姑娘,请吧。”说罢,朝阿成那处递了个眼神,神色嚣张。
慕琐看了看身后的阿成,又望向一侧的小伍,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小伍。她点了点头,踩上踏脚凳走上车,弯着腰进了车厢后又想到了些什么,张了张嘴刚撩起帘子,想要再问一些什么,却见小伍已经麻利地将踏脚凳收好,抖开手中的马鞭大呵了一声“驾!”,驾着马车朝前驶去。
阿成那里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落下一段距离,只见他气急败坏地在那里跳脚,却在身后被堵着的众人的责骂声中恹恹地上了马车,调转了个方向驶离了。
“这是去哪?”慕琐看着两旁快速向后倒退的草木问道。
“皇城。”小伍的声音又恢复了最开始看到时的清冷,让人根本不能分辨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阿成要去哪里?”慕琐又问,她总觉得有些事情并不如小伍所说的那般。如果是将军的人,他不应该跟着自己吗?又怎会见自己上了小伍的马车之后就离开了?
小伍却只是扬了一下马鞭,没有答话。
“陌公子在何处?”慕琐见他不回答,换了个话题。虽然她知道人有时候不能多话,但此刻她却满心疑惑,顾不了这么多。
小伍沉默,专心地驾驶马车不再回话。慕琐看他不愿回答的模样,也便回到车厢内坐好不再多问。还好,小伍所说的话并没有作假,与阿成的相比,行驶得已经平稳很多,一颠一跛的感觉让原本就一个晚上没有休息的慕琐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小伍在车厢外说道,“姑娘,到了。”
慕琐很快清醒过来,应了一声。
很快身前的帘子便被撩了起来,小伍在一旁守着,递过一顶幂篱后又退了出去,踏脚凳已经摆好。慕琐看着车厢外人来人往的街道,便知自己已经到了皇城,再朝一旁看去,却见是停在一家客栈前面。并不算是精致,店前的匾额上墨笔写着“无名”二字,两个大红灯笼挂在那里看着好不俗气。
慕琐戴上幂篱之后从马车上走了出去,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并没有人在意这处的情景,都在张罗着今天的布置。
“诶,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在一旁已经守得无聊的店小二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打到一半见到有客人走来,连忙眨了眨眼,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之后,殷情地凑了上去。
小伍没有答话,抛去一两碎银便带着慕琐往上走。
“二位是找人啊,需要带路吗?”店小二接过那两碎银,脸上的倦意立马被灿烂的笑容代替,他跟在小伍身后叽叽喳喳地说着。后者却并不理会,冷冷地一个眼神望去让对方闭了嘴,缓步走了上去。
“是是是,就带到这里。客官您自便啊,自便……”店小二别的不行,就是察言观色的能力练得炉火纯青,见小伍神色不悦立马调转了话头,打着哈哈地离开了。
“公子有事和姑娘说。”小伍在一间房间前停下了脚步,对慕琐道。微微颔首后手不自禁地放到身侧不知什么时候带上的长剑上,站到了一旁。
“陌公子找我有事?”慕琐重复着,皱了皱眉,看着木门半响后,还是伸手将其推开。
是一个很普通的客房,木质家具,简单朴素。正对着门的木桌上摆着一杯已经倒好的清茶还泛着氤氲的雾气,一个男子静静地站在那里,听到有人开门,缓缓地转过身来。
见到男子的容貌时慕琐却是一愣。
不是陌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