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公子找我有事?”慕琐重复着,皱了皱眉,看着木门半响后,还是伸手将其推开。
是一个很普通的客房,木质家具,简单朴素。正对着门的木桌上摆着一杯已经倒好的清茶还泛着氤氲的雾气,一个男子静静地站在那里,听到有人开门,缓缓地转过身来。
见到男子的容貌时慕琐却是一愣。
不是陌昕。
“你是谁?”慕琐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看着对方问道。他和陌昕的差别简直天壤,陌昕的容貌普通,如果忽视他那俞国大商贾的身份的话,抛在茫茫人海中便不会有人认出,但是这个男子却是耀眼的,同样的一身白衣,在他穿来却恍若天人下凡一般地飘逸和……贵气。
慕琐的视线落在了对方腰带上挂着的一个颜色极淡的玉上,因为距离的关系,慕琐看不清那玉佩上的雕刻,但单看精致的做工就能猜到,对方身份不凡。
男子没有回话,嘴角的笑容依旧,翩翩公子的模样惹得慕琐一阵心烦。
“陌昕在哪里?”当下,她也不想再废话,打量着这个陌生人,心中对陌昕的处境担忧起来。心下紧张,她连忙后退几步准备转身去问小伍,但当她匆匆走到门外,却见此时的走廊上空空荡荡,不见半分人影。
她愣在了原地。
“小伍?”没有人回答。
慕琐回过头去,定定地看着房内那个恬然自若的男子,对方却没有回答自己问题的打算,而是坐到木桌旁,伸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白瓷杯盏,轻抿一口杯中香茗。
瓷杯的做工并不精致,木桌也是朴素,但是他就那么不急不缓地静坐在那里,随意的动作却足以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陌昕在哪里?!”她笃定陌昕的消失与面前这个男子有关。
半响也不见对方回应,慕琐紧皱着眉,冷哼一声。该不会是哑巴吧?
见对方不回答自己的话,慕琐也没心在房内继续待下去,转身就准备去找陌昕,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陌昕……陌氏,墨氏?
慕琐退出房间前的那一刹,眸色一凝,对这个男子的身份有了猜测——或许,她最开始的猜想没有错,陌昕便是那俞国的皇子,他只是使了一些什么手段改变了自己的容貌,继而用演技瞒过了大家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是,他这样做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借以陌昕的身份打探情报?还是借他身份之便来往于虢国俞国两地拉拢有利于他的事情?
可是,他分明没有这个必要来大费周章啊!
生生顿住了,要往外走的脚步,慕琐朝自己身后那人望去,却见对方坐在位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慕琐想到刚才自己有些滑稽的一进一出的动作,不由脸一红,对这人的印象愈发地不好。
“怎么?”她扬声问道,语末的尾音上扬,声音倨傲以此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失礼了。请姑娘至此,实是有事相托。”
就当慕琐以为对方又要将自己的这个问题忽视的时候,男子开口了,声音温润,却是有别于陌昕的儒雅,略带着压迫的感觉让人心慌。慕琐迎上对方清亮的双眸,却有一种会被对方看穿的错觉。
他到底是谁?
慕琐连忙错开视线,双手不自禁地握紧成拳以使自己冷静下来。明明对方给自己是淡雅宁静的感觉,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他有那么几分惧怕。她垂下双眸,深吸了一口气,待自己心情平复之后,才抬起头来。面对他时,原先的怒意尽去,又是一副浅笑盈盈的模样。
“‘请’倒不敢说,只是不明白公子究竟遇到何事,为何竟要找我这曲曲一个小女子来帮忙?”语气柔弱,但话语却是犀利暗讽。
男子有些诧异于对方态度的转变,微微一愣后唇角微扬,放下手中拿起的杯盏,纤长的手指旋转着瓷杯,拇指上一枚翠绿的扳手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见此,慕琐更肯定了对方是陌昕的事实。她与陌昕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也看到了对方手上带着一个扳手,不久前在那个府邸的时候她也看到了,质地与这出奇的相像。想到这里,慕琐脸上的笑容带上了些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轻视。
还装吗?已经露出破绽了。
见对方一直看着自己的手指,男子垂首,看到自己的扳手时顿时明了了对方的想法。他并不在意,收手,旋转着将那扳手取了下来,随意地搁在桌面上,“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物,街铺上很容易便能找到。若是姑娘喜欢,不如收下算是我的见面礼?”
如陌昕一般不急不缓地说出,让慕琐一时间的诧然。但细细一听就能分辨出和陌昕的不同,每当陌昕如此时,便会表现出一副强装的镇定,而他却是确确实实的淡然。对方没有用自称,也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自己贸贸然地问他“你是不是陌昕?”云云的话,闹出笑话不说,还会被对方所瞧不起。
一心猜测着对方身份的慕琐根本没有在意对方的话的内容,依旧站在原地,脸上带笑,但目光中的打量却让男子双眉一皱。
慕琐却没有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只是问,“敢问公子所托何事?”
“姑娘可曾认识一位叫做陌昕的俞国商人?”男子顿了顿,淡淡开口,望向慕琐的视线却似乎能将她看穿。
慕琐皱着眉,此时却不直接回答对方的话,垂首问道,“公子是俞国人?”
男子被慕琐这话问得一愣,收了凌厉的视线,唇角一勾笑道,“是。”看向慕琐的视线多了几分探究和玩味。
“那公子可知道,按虢国礼数,未出阁的女子是不能单独与陌生男子相处一室,若非必要,也不能将面容视人?”慕琐说着,垂下的双眸让人看不出她此时的神色,但话语中的紧张却让人听得一清二楚。慕琐理了理额前的刘海,似是这样就能掩去自己的面容而不坏了礼数。
男子看着慕琐的举动笑而不语。
两人僵持半响一人笑而静坐,一人垂首静默。
最终,还是男子先开了口。“不知姑娘现在能给我一个答复了吗?”
慕琐听到对方的话,心下一颤。她有一种预感,若是她说谎话,会被当面拆穿。
“见过。”她轻飘飘地抛出两个字,说罢,抬起头来,精致的面容上已敛去方才伪装的神色。
“既是有事相托,可否告知我你的身份?”
静默良久,就当慕琐认为对方不会给自己回答的时候,却听对方说道,“俞国皇子。”
即使慕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此时听对方轻飘飘地说出这四个字,还是有不小的震撼。前世自己在慕府偶然撞见的那人便是他了吧?想着,心中也有疑惑浮上心头。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与俞国的皇族搭上了干系——就算是慕丞相与他有过什么协议,那也与自己无关。
“你便不怕我将你的身份公布出去,对你不利?”慕琐问道,双眸微眯,似是的确在思考这个举动的可行性。
对方却不置可否地笑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知公子所托何事?”一时气结,也知道对方有恃无恐。她犹豫许久,还是决定称呼对方为“公子”。相较于对方的身份,她更想知道他所托何事。
“无事了。”那人却轻飘飘地说道,说罢,已经起身。
“打扰姑娘了,已安排人送姑娘回府。请。”已然下了逐客令。
慕琐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听到他的话后一愣。可对方如此说,自己也不好再逗留。“你……”
最终还是无话。
推开房门,却见一个车夫打扮的陌生人躬身朝她施礼,依旧不见小伍。她回首看向房内的男子,却见对方微微一笑,颔首致礼。
“那个扳手,和陌公子的很相像。”慕琐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也不待那车夫领路,兀自朝客栈楼下走去。
至于房中男子会作何反应,便不在她所关心的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