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慕琐还是由那人派来的车夫送到了幕府后门。溜回了小筑,看着满园的绿意正浓,突然听到媛儿跑了过来,双眼红红的,脸上是满满的担心。打量了慕琐半响,确定自家小姐没有大碍之后,才破涕为笑,握住慕琐的双手说道,“小姐,你可回来了!奴婢正想着要不要去告诉老爷和夫人……”
慕琐看着媛儿对自己的关心的模样,伸手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痕,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昨夜我听见里屋有些响声便进去看看,哪知,哪知……”媛儿抽噎着说道。
那时媛儿听到了里屋有些声响,怕是自家小姐有什么吩咐,有些迷迷糊糊地便走进里屋,问道,“小姐?怎么了吗?”
走了几步之后,也不见有人回应。媛儿还以为自己大惊小怪了,但走进屋内一看,窗户大开,偌大的床上,衾被被掀开一角显得有些凌乱,而原本应在床上休息的自家小姐却“失踪”了。
心下一慌,媛儿也不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办。如果将小姐半夜在房内无故消失的事情告知老爷和夫人的话,就算事后找到了人,传出去小姐的名声也就毁了。于是,她便搬了一个小凳子守在房门口守了一夜。刚才听到院内有声响,她怕是碧姚此时来找小姐会露馅,正想着要怎么应付,却见自家小姐打扮地好好的走了进来。
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大。
“小姐,昨夜你……”去哪了?
媛儿小心翼翼地问着,看着慕琐的神情愈发难看,心下有了不好的推断。
莫不是……
“有些事情罢了。”慕琐皱眉道,不愿多说,当即便要回房间——她还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思绪正乱,而且她实在不喜欢自己身上的这身打扮。
“小姐……”媛儿唤着慕琐,见自家小姐没有停下脚步,连忙急急地跟了上去。
“这是慕姑娘吧?长得好生俊俏……”蓦地,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夸赞的话语却让慕琐皱起了眉。
陌生的声音让二人的脚步同时停下,慕琐转身朝来者望去,碧姚的身旁不再是之前来过的婉婷和歆婷,而是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老妇,身着一件制式的宫服,腰背弓着,并不出众的容貌上次时已爬上了丝丝皱纹,脸上堆起的笑容看着别扭。
走在她身前,似是领路的碧姚神色依旧平淡如常,将人领到院内后便退到一旁,一声不吭。
“姑娘可以叫我余嬷嬷。老身是来教姑娘礼数的。”余嬷嬷上前几步朝慕琐点了点头,说明了来意。
慕琐朝媛儿递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是夫人请来的。”媛儿走到她身旁小声说道,说罢,走到了她的身旁,看着余嬷嬷的神色不明。
“那便谢谢嬷嬷了。”听媛儿如此介绍,慕琐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违心地说道。转念她便明白了慕母的想法——她答应过慕母“全凭母亲安排”。
如此这般,是下定决心要将自己往宫里送了吗?慕琐打量着余嬷嬷身上那件宫服,挂着笑容的脸上却是神色阴郁。
余嬷嬷却似没有听出慕琐语气中的不悦,笑着道,“哪里哪里,只是尽老身的职分。能来教姑娘这些,是老身的福分啊!……”全是官话。
身为宫中老人的她自是知道如何识人,对于慕夫人请她来府上的行为也是应承了的——只是宫中的人还未发话,她也不敢多说些什么,此时只是卖个人情。
“嬷嬷言重了。”慕琐笑容依旧,语气却是生分。她不愿进宫,此时面对一个教与宫廷礼数的嬷嬷便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碍于之前的应承不得不如此。
媛儿也看出了自家小姐神色不悦,心下虽然还疑惑着小姐对嫁入皇家的态度为什么会变化如此之大,但还是出声道,“小姐身子有些不适,要不嬷嬷晚些时候再来?劳烦嬷嬷了。”说着,媛儿走到余嬷嬷身前,握住余嬷嬷那双张了厚茧、堆起皱纹的手,悄悄地放进一锭银两。
“小姐的心意,还请嬷嬷收下。”她小声道,一个眼神看去,余嬷嬷自是明白。
但不知道为何,媛儿只觉得碧姚望向自己的视线此刻有了几分凌厉,让她微微有些胆怯。顺着那视线望去,却见碧姚一脸淡漠地站在那里,见她看来,颔首,微微一笑。
“呀,那可要请大夫来好好看看。身子要紧!”接过东西的余嬷嬷哈着腰,笑得灿烂,浑浊的双眼却闪过一丝精光。
“嬷嬷?”媛儿点点头,退后了一段距离笑道。
“明白,明白……”余嬷嬷连忙点头,殷情道“那老身明日再来,姑娘可要好生休息!”
正要离开,方才一直静默在一旁的碧姚却开口了。“小姐……”
慕琐自是知道这个听命于夫人的丫鬟会有话要说,柳眉一挑,望向碧姚,却只听她恭敬地说道,“奴婢让婉婷和歆婷过来伺候。小姐好生休息。”
说罢,领着余嬷嬷行了礼之后,转身离开。
夏风拂过,带着几分燥热。慕琐站在原地,神色不明。
“余嬷嬷应是夫人请来的。不久之后小姐就要及笄,说是请来教小姐礼数。”媛儿见此,小声地和慕琐解释道。
“宫内的?”
“好像是……”媛儿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犹豫,那余嬷嬷身上所穿的宫服分明就已经很好地昭显了她的身份。“小姐,是真的不舒服吗?”
听了媛儿的问话,慕琐却是没有回答,却是问,“媛儿,可想随我出府转转?”
她所说的出府,便不仅仅是离开慕府这么简单。
突然想到之前一直被人所提及的江南。
“小姐?!你……”听到慕琐这么说的媛儿一怔,一脸不可置信地让开,但咋咋呼呼的话语却被慕琐皱眉冷声打断。
“回答便是。”
如果媛儿不跟着去,虽是可能有些不便,但她也有别的办法。家人间带着面具的虚伪做作,不时能与林辰相遇的“巧合”,刚才见到的被请来教自己礼仪的嬷嬷,还有自己知道的他们以后对自己的无情手段……
想到这些,慕琐当下决定——无论如何,这慕府她是离定了。
“媛儿跟着小姐。”媛儿观察着慕琐的神色,一时间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的实话,只好如此道。
“……只是,小姐要去哪里?”
“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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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