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这么大的庄园,贾兰有些愣住了。这些天来府里传来传去的闲话他也听了几句。心里约莫也知道,是母亲的酒庄招了人眼,不得不拱手相让才出得易产的法子。原想着,母亲这回是吃大亏了,这些日子他也没敢多问,就连会飞飞的叔叔来找他,他也提不起劲儿来。在李纨跟前更是越发的乖巧听话。兰哥儿张大了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前这占地颇广,田舍错落的泊柳山庄,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是强买强卖不值钱的东西。自家的窈窕花颜,他虽没去看过,但不管怎么说,一间酒坊就算生意在好,和这庄子的价值相差也是很悬殊的吧!贾兰虽然只有五岁,但从产业规模和大小上,这一点也是看得出的。
于是,原本存着安慰娘亲心思的贾兰,这会儿心下落定了,显现出这个年纪的孩童应有的活泼和好玩。而某位苦恼于信息来源中断的皇子自然只能绕着京城划圈圈。要知道,上回寻药是在那位的默许之下的,还可以说是一片孝心,平日里这些圈养的王子皇孙可是无召不得离京的。
李纨斜斜地倚在软榻上,瞧着屋外和庄子上的孩子很快弄熟的兰哥儿,稚嫩的小脸上迸发出发自内心的笑靥,不再是府中时那小大人的模样。瞧着瞧着,李纨有些愣神。来庄子上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说别的,就是对孩子的成长也是有好处的。虽说这世道,除了被府中厌弃或者有病之人才会发配到庄子上来的久住,他们在此一次两次倒也没什么,次数多了的话,一是府中必然少不了闲话,二是兰哥儿和宗族之人的关系会逐渐疏远。不过想想贾家那起子乌烟瘴气的事儿,还有那红楼的结局,李纨并不觉得和他们疏远有什么不好。况且,即使兰哥儿再怎么在跟前讨巧,也越不过宝玉去。
想起那个每次只是远远望上几眼的贾府里的宝贝疙瘩,李纨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现下的宝玉放到现代,不过是个有些淘气的学龄儿童,不爱学习,但聪明漂亮,一张小嘴儿很是能说会道,讨得老太太打心眼儿喜欢。虽然爱好上有些女气,但只要好好教导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阖府众人除了贾政恨铁不成钢外,其他人竟满眼是宝玉的好处。总这么惯着溺着,孩子会长不大的,一旦遇到什么事儿,这心理承受能力就等于零。
李纨幽幽叹了口气,没有不是的孩子,只有不是的教育。孩子一张白纸来到世上,是大人的教育和周围的环境肆意在上面涂抹。就连红楼中最顽劣的呆霸王薛蟠,也不会是一出生就那个样子的。原本,遵照穿越女的宗旨,她应该大展拳脚,成为贾府的隐形BOSS,然后好好发挥前世长才,调教宝玉,力挽狂澜。可偏偏她什么都没做。前者可以说是她没有功利心,或者没那个宅斗能力,后者却是她有能力去做却一直没做的。虽然这里也有她前世读红楼对角色的偏见,但更主要的是,经历了那一场陷害后,她一颗淡漠冷静的心,失去了热情。因为淡漠,她对很多事都不积极,原本打算靠着月钱过活的她,就连挣钱也是受了兰哥儿的刺激;因为淡漠,看到街边卖身葬夫的女子和衣衫褴褛的乞儿,她只是旁观,从没生出出手的意思;因为淡漠,窈窕花颜一出事儿,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怎么解决,而是先关店,一感知危险,就立刻放手……
回想起,自己来到这世上已有五年。这五年中,自己从一开始就似乎刻意的不与贾府众人亲近,只是守着自己的一方小天地过活。除了林妹妹来时伸手帮了一把外,其他事情有人张罗,她就去点个卯,没人要求的话,她就当不知道。可不与贾府亲近,她实在是没地方亲近。虽然一个人这么过着她也不在意,也多个人走动说话也是好的。说起来,古代女人在后院,除了婆家,就是娘家。但这原身的娘家那边也只走动了两三回,看着不是什么很欢迎的样子,也就渐渐不走动了。亲情什么的也是需要维系的,不然怎么说生恩不及养恩大呢!看着远处玩得不亦乐乎的傻小子,李纨泻出一丝笑意,还好有兰哥儿在。这庄户家的孩子也没那么多讲究拘束,小孩子么,在一起时间长了,自然能玩到一块儿去。
其实自己就是久住庄子上,只要不露出风声到外面,想来府里也不会太计较的。要是报个暴毙,也不会有人探究原委吧!李纨有些讽刺的笑笑。只是兰哥儿不行,到底是长房长孙,想脱身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是丢下他不管,自己又狠不下心来。更何况,万一给兰哥儿落下个克父克母的名声可不好。唉……还是就这么凑合过吧,虽然自己想到处走走看看。现代的时候,自己没有那份经济实力和空闲时间,现在也算是有了,旅旅游什么的,对她这个胸无大志的人来说确实是个好选择。不过,还是再等等,等兰哥儿能独立了。
李纨理着脑中思绪,除了茫然还是茫然,总算挑出了个长期目标,还是得暂时搁置的。果然,没了酒庄的账册看,她就只能放空么?这样可不好,会生锈的。可总不能一上来就把管事的活儿给抢了吧!再说这庄子上也没多少事儿,都各司其职着呢!她才来住了两天,贸然插手的话就是添乱了。
搜肠刮肚思量了许久,李纨有些困了,才准备休息,斜眼瞥见兰馨在那教训小丫鬟。兰馨虚岁也有十八了,身量苗条,个子高挑,就是放在现代,那也是不容忽视的一个成年姑娘。李纨看着那穿着蓝色比甲的身影,心中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她合计一二,便立刻让碧月去唤了李嬷嬷,打听起各府进人的规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