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人恕奴婢不能下床行礼。”沈萧月蹙眉轻咳,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夏枳细看她容貌,也觉得她娇媚可人,尽态极妍,只是一双眼滴溜溜转着,反倒显得过于精明和狐媚。
夏枳心中冷笑,脸上却带着温然的笑意,“掌膳好生歇息就是了。本位不才,略懂得些医术,不如便让本位替你把把脉。”
沈萧月一惊,将手缩回被窝,“不必劳烦大人,奴婢已找太医看过了。”
“怎么?”夏枳忽地收敛笑容,威严道,“难道掌膳觉得本位地位低下,不配替掌膳把脉吗?”
“大人言重了,”沈萧月咬牙,缓缓将手臂拿出来,满脸皆是不甘。
夏枳将她神色看在眼里,装作认真把脉,良久,却是一惊呼,“掌膳何时患了此症,竟没有及早发觉吗?如今已是病入膏肓了!还不多休息休息,调理好了再回来司膳司。
沈萧月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奴婢的身体奴婢自己知道,奴婢并无大碍,不日便可回到司膳司为大人分忧。”
“难道掌膳信不过本位的医术?那便请位太医来为掌膳看看如何?”夏枳淡然望她,而她慢慢颓然地低下头。“那好,掌膳便再次好好歇息,本位便命你在此歇息十五天。”
沈萧月咬着牙,缓缓称是,夏枳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丹儿,“你刚才可是说你家掌膳吹不得风?那好,这十五天里,不准你开门开窗,若你违背命令让掌膳吹着风,本位拿你是问。”说罢她便拍拍沈萧月冰冷的手,嘱咐她调养好身体,便转身离开。
未几时,整个司膳司就都已经知道沈萧月想给她个下马威不成反被她捉弄的事。等到十五天后,夏枳威望已然树立之时,任谁都知道,这司膳司早已经不再是沈萧月的天下。如此一来,谁都知道了夏枳的手段,见到她皆大气不敢出,唯恐得罪了这个脸酸心硬的主。
纤云玉露听了消息,也跑过来问她,“小姐何时学的医术,我们竟不知道。”
夏枳噗呲一下乐了出来,“我哪里会什么医术,只知道哪里是脉,瞎按罢了。可就算我不会医术,难道就看不出她心里的鬼主意了吗?”她忽地沉声,皱着眉道,“你们没有见到,沈掌膳长得太美了,美得不适合做一个掌膳,恐怕早晚有一天会越过我去。”她回眸看一眼纤云玉露,“其实你二人也算得眉清目秀,若哪一日有机会翻身做了主子,要记得谦恭做人,这宫里最是红颜薄命的地方,唯有聪明却驽钝的人才能活下去。”说罢,她悠悠叹了口气。
纤云玉露两人一齐跪下,“我们绝不离开小姐。”
夏枳心中泛起暖意,连忙扶起她俩,眼中竟隐隐有泪光,“若真有那一日,我拼死也不会让你们做这所谓的主子,”她抬头远眺那华贵繁美的森森宫阙,“金笼子里的夜莺,是唱不出美妙的歌声的,尤其是当笼中不只有一只鸟时。”
夜里,夏枳仍在灯下写字,时而沉吟,时而落笔。摇晃的灯影将她的身影拉长,映射在墙上,显出一个黑暗中惹人迷醉的影。
纤云走过去,将窗关上,免得风吹动烛光,她柔声向她道,“小姐,别看了,夜里看书伤眼睛。”
夏枳笑笑,却不放下笔,“你看你,又忘了,如今该称我为大人了。”
纤云亦是轻笑,“大人不也忘了,如今你应当自称本位了。”
夏枳微微蹙眉,“如今这皇家的繁琐规矩,竟让你我之间的称呼变得这般生分。”
“生分不生分,本也不拘于叫什么,而在于咱们三个的心意。”夏枳点点头,纤云亦是笑着去拿她手里的笔。
“好纤云,你再让我写一会儿,我还没研究明白明日要做什么菜给圣上呢。”
“那也不能现在写,等你想好了再落到纸上去。”
“那不是和菜端到桌上去再做好是一样的吗?”夏枳不服气地扁扁嘴,脑中却忽地灵光一现,她腾地站起来,惊喜道,“有了!”
纤云不禁疑惑,却见夏枳笑着放下笔,“纤云,服侍我歇息吧,明日记得早起叫我。”
第二日清晨,恰是宫中选进食材的时候,夏枳跟随挽香一起去挑选食材,开始还带着笑意挑挑拣拣,渐渐地眉头却深深皱了起来,“我以为这宫中食材皆是最好的,没想到这里有的竟比不上我夏府里的食材。价格却是两倍不止。”
挽香低声向夏枳道,“小姐难道不知这给皇家提供食材的人是谁吗?”
夏枳疑惑道,“难道不是皇商吗?”
挽香点点头,“可这皇商背后也是有着一个人,能够安排由谁来赚这些油水。”
夏枳挑眉,“难道是凤仪宫那位?”
挽香摇摇头,“大人有所不知,如今赵大学士的手早就伸到**来了,那人无才无德,却是任何能赚钱的地方都不愿放过。”
夏枳淡淡地扫她一眼,“有关那个人的事不是我们该议论的,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宫里每月开销都是有额制的,那这多出来的钱是从哪来的?”
挽香悠悠叹息,“宫里不是所有主子都受宠的。”
夏枳心下了然,淡淡道,“罢了罢了,别的我不管,只一点,我今日要的鱼必要是最新鲜的,多出来的钱我来付,能办到吗?”挽香一颔首,便去了。夏枳站在原地,袖中的手不知何时握紧了,赵同宣的纸醉金迷,谭后的骄奢淫逸,与街头一副副饿死骨和宫中一一个涕泣的女子的身影重叠掩映,在她脑海中盘旋摇动,挥之不去。她忽然想起哥哥说的一句,如此之人把持朝政,终有一天会国将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