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谋害
这一日的早朝,杜衡煦的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忐忑。端坐在高高的殿上,冷眼看着低眉敛首的众爱卿,却深知他们心中藏着怎样的念头。那么多看似衷心的大臣,那么多绝色痴情的妃子,终究都敌不过那一日夏枳在殿下倩然的笑容。
待李昌宣读将夏炌贬为国子监祭酒的圣旨后,夏炌沉声道,“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杜衡煦眯起眼望向赵同宣,本以为他会厉声反对,却不想他只是静默在原地,表情姿态没有半分变化。他心中腹诽,却是一语不发,向李昌一望,李昌会意,扬声道,“退朝!”
话音未落,杜衡煦便起身走回若水殿,却见夏枳一个人呆呆地望着若水殿的匾额出神。杜衡煦忙地走上前去,“你来了。”
夏枳回身望他,缓缓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一切,都结束了吗?”
杜衡煦点点头,“朕终于能睡一个好觉了。”
夏枳笑着走向他,“我带了你喜欢吃的糕点。”
杜衡煦终于舒心地笑出声,满身的疲惫终于在那一刻消散。天大地大,若不能与她在一起,于他而言皆是虚无。“快进去让我尝尝。”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若水殿,杜衡煦忽地来了兴致,“朕听宁王说你弹得一手好曲子,可否赏光让朕一听?”
夏枳一愣,旋即笑道,“你这儿哪有琴呢?”
“早给你备好了,”他向云罗一使眼色,云罗便拿来一把琴,夏枳定睛一看,竟是前朝皇后留下的名琴锦瑟。
夏枳笑笑,拿过琴,铮铮地弹了一曲蒹葭。
古之情歌,未有出于蒹葭之右者,杜衡煦遥遥望她,只觉得心中泛起一丝暖意.夏枳微微抬眸,亦觉得心中祥和安静。一曲终了,夏枳缓缓站起身,“皇上可还满意?”
“不错,果然配得上这把好琴,从今以后她就属于你了。”杜衡煦柔目浅笑,“日后你便常常为朕来弹琴,可好?”
夏枳点点头,“只可惜你是皇上,否则对月煮雪烹茶,也不负这良辰美景啊。”抬眼看眼天色,夏枳忙地起身,“我该回去了,晚上送膳时我会再过来的。”
杜衡煦点点头,目送她转身离去。忽而问道,“若朕不是皇上,你会愿意同朕在一起吗?”
夏枳背对着他,沉吟许久,忽而道,“会。”语毕,便转身离去。
天色将晚,漫天紫红色的云霞仿佛在诉说着明日是怎样的好天气。在这一片淡淡紫红色光晕笼罩之下的皇城也显得极静谧祥和。夏枳带着一众司膳司的宫女缓缓走向若水殿,心情宁静,仿佛有种劫后余生的快感。
忽地,一个紫色的身影远远跑向她,“阿枳!”
夏枳笑望他,“哥哥。”待他走近时却见他满脸的惊慌和悲戚,身上尽是淋漓的汗,不禁急切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夏洐大口喘着粗气,“父亲……父亲不中用了。”
夏枳仍记得自己进宫时恋恋不舍地望着夏府高高的围墙,心中是万分的不舍,总觉得再回来时夏府再不是当初的模样,今日的夏府依然是当初的华贵气派,却隐隐地显出一份破败和萧瑟。她提起裙角,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玉蝴蝶纹步摇因发髻凌乱而掉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碎成两截。
一如夏枳满心的期待和欢喜。她赶到夏府的正堂时,正看到夏炌孤独地躺在木床上,身上盖着一个轻薄的白色布单,苍白的面上了无生气,只有威严的面容让人觉得熟悉。
夏枳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眼神空洞涣散,仿佛没有焦点一般,只是缓缓挪向夏炌。直到她被青石砖上一块小小的突起绊倒,狠狠跌倒在地上,脸渐渐与冰冷的砖面融成一个温度。
夏洐亦是心中痛楚难忍,勉强扶起她。夏枳跪着,用膝盖挪向夏炌,伸出手,缓缓触上他的面容,却只触到一阵冰冷,猛地收回手。
泪流不止的夏晴霜看到她趴在夏炌的身上,立即嘶吼着冲向她,一双手力气奇大无比,狠狠推开她,“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就是因为你爹才会变成这样的!”
夏枳呆滞地转动眼球看向她,面上却是一点表情没有。夏晴霜更是愤怒不已,将夏枳狠狠推在地上,伸出脚用力地踹她。夏枳却是静默如若木偶,任由她拳打脚踢。
夏洐忙地拉住夏晴霜,“你疯了吗?父亲灵前岂容你这般大闹!”
“你们这对贱人!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们。”夏晴霜状似疯癫,又猛扑向夏洐,狠命拍打他,“就是你们害死我爹爹,就是你们!”
“胡说!”夏洐一把推开她,“父亲是被赵同宣派出的暗卫谋害的!你有本事找他去,跟我们在这逞什么能耐!”
见事态越来越难以控制,夏洐低下身抱起夏枳,将她带离正堂,走向二姨娘的摘月阁去找娘亲。
夏枳呆呆地靠在夏洐的胸口,看不到此刻的摘月阁几乎空无一人,人人皆在灵前痛哭,唯有娘亲因病无法过去。
夏洐放下夏枳,轻轻推开门,门吱呀吱呀地开了,夏枳抬眼去看,只看到高高的房梁上三尺白绫和挂在白绫上,娘亲一袭白衣和紫涨的脸。
夏洐发疯了一般冲上去将林曼云解下来,拼命掐着她的人中,拇指却丝毫感不到她的气息,“娘,求求你,求求你快醒过来,求求你!”怀中的那个僵硬的身体却丝毫没有反应。他终于放弃,撕裂裂肺地向上空痛苦地嘶吼咆哮!
“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啊!”
夏枳抓着门框,缓缓地跪坐下来,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她嘴角竟浅浅地牵起一个笑容,“娘,娘你不是最爱吃阿枳做的菜了吗?你快起来,阿枳给你做菜去,好不好?”
夏洐转过身,看见夏枳状似痴傻地看着林曼云,不禁心中痛惜不已,连忙跑过去扶起她,“阿枳,阿枳你没事吧。你别这样,娘已经去了。”
夏枳忽然发力,猛推开他,“我不信!”却一头栽倒在地上,颤颤伸出手去抚摸林曼云的脸颊。
那冰冷,和父亲的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