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钊来到前院,便看到院子里满院的家丁或拎着棍子,或拿着柴刀,也有的赤手空拳,摆出了千奇百怪的姿势,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一个青年道士手里牵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正不慌不忙地朝这里走来。凭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悍勇之气撑着走到这里来的薄钊,看清这道士的面目之后,终于忍不住松懈下来,一时只觉得双腿无力,几乎要站立不住,亏得紧跟着的下人眼疾手快,见到薄钊趔趄,感觉伸手搀住。
薄钊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心情,将扶着自己的下人推开,亲自迎了上去,对杨业说道:
“一别经年,仙师风采更胜往昔,想来定是仙道有成,可喜可贺啊。”
杨业点点头,也客气地说道:
“薄家主过奖了,您也是老当益壮。”
薄钊听罢哈哈笑了两声,扫了一眼被定身的满院家丁,说道:
“我那几个孙儿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也不提前通知家里一声您要来的事情,弄得老夫事先也没个准备,简慢了仙师。还有这些个下人们,都没有见过仙师,事先也不知道您要来,要不然的话,哪里敢如此放肆。”
因着薄府与太清观的关系,杨业本就没有打算为难薄府这些下人,是以只不过是对他们施了定身咒而已,此刻见薄钊已经出来,便随手一挥,将那些家丁们的定身咒全都解了开来。
薄钊见杨业放过了那些家丁,心中最后一丝忐忑也随即消去,对跟在身边那个下人说道:
“去,跟夫人说,没事了!”
然后亲自领着杨业去了后院,吩咐丫鬟上茶之后,向杨业问道:
“不知仙师这次光临寒舍,是有事而来,还是顺道路过?”
杨业将那封家书拿出来,递与薄钊,对他说道:
“这是贵府一位子弟的家书,观主命我亲自送来,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余的事情,如今书信已经交到了薄家主手上,杨某这就告辞了。”
薄钊一愣,愕然道:
“仙师这就要走?不如且先歇息歇息?”
杨业想起墨无伤吩咐的待他回去之后,便要和周子元一起出海去寻找归墟之眼,因此闻言摇了摇头,对薄钊说道:
“杨某另有要事在身,还需立刻返回观中,就不叨扰薄家主了。”
薄钊闻言,也知道强留不得,便点点头,将信放入怀中,起身对杨业说道:
“既如此,老夫也不敢再挽留,只好恭送仙师出府了。”
杨业出了薄府,牵着晏清霜的手,朝着城外走去,走着走着,经过街边一栋小楼时,听到楼内隐隐约约传来的箫声,忽然愣住,看向那小楼,驻足听了片刻之后,眼中露出一丝疑惑,然后便朝那小楼走去,走了两步,看到那小楼牌匾上“花满楼”三个字,再看门口站着的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正对进出小楼的人调笑,便知道这小楼乃是青楼楚馆,于是就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晏清霜,犹豫了下,对她说道:
“清霜,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哥哥进去问点事情,很快就出来,可好?”
晏清霜第一次见到这么繁华热闹的街市,看着满街熙熙攘攘的人群,新奇兴奋之余,也隐隐有些紧张,是以一路上一直紧紧抓着杨业的袖子,此刻闻言想也不想,立刻摇摇头说道:
“不要!哥哥去哪我也去哪。”
杨业看看眼神坚定的晏清霜,知道没得商量,又回头看了看那小楼上的匾额,迟疑了片刻,只得苦笑着摇摇头,说道:
“那好吧,跟着我,别乱跑乱看。”
杨业带着晏清霜走进那小楼,门内那两个迎客的姑娘顿时一愣,这种地方,有男人进来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是一个出家的道士,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进来,可就少见了,更少见的是,这道士居然还带着一个年纪虽小,身段还未长开,但是已经容貌绝美的小女孩。一时间这两个女子愣在那里,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去迎客了。
小楼内除了门口那两个迎客女子外,老鸨也正在一楼的大厅内招呼客人,因此也立刻瞧见了杨业,对身边几个常客告了声罪,吩咐姑娘们好生伺候,自己便亲自来到杨业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了杨业一番,又仔细瞅了瞅晏清霜,这才说道:
“这位爷……?”
杨业其实也从来没有踏足过这种地方,只是早年听几个同窗说起过一些烟花之地的事情,进来之后,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见这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上前来问话,便猜到这女人估计便是老鸨,于是便对她说道:
“我找人。”
老鸨混迹风尘多年,眼光毒辣,只看了杨业一番,便知道杨业必定不是前来寻欢的,但是看到杨业带来的小女孩,便猜测杨业或许是做拍花拐卖一类的勾当的,来这里或许是要把这女孩卖个好价钱,因此这才没有把杨业往外赶,此刻听杨业说是来寻人的,不由一愣,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你找谁?”
杨业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谁,便指了指二楼一间关着房门的房间,对那老鸨说:
“我要找的人在那间屋子里。”
老鸨闻言,往那房间瞟了一眼,挪了两步,挡住就要往二楼走的杨业,不动声色地问道:
“不知这位大爷怎么称呼?要找的人是谁?奴家上去给你传个话!”
杨业见老鸨拦住去路,皱了皱眉头,停下脚步,对她说道:
“不用,我自己上去就成。”
那老鸨子之前听杨业说是来找人的,便觉着不是好事情,哪有一个道士带着一个女娃来青楼找人的,现在见杨业既不肯说出自己身份,也不肯说具体要找哪一个,便更加确定了几分,便寒下脸来,冷笑着说道:
“出家人不近女色,我这烟花之地,放你进去,坏了你的道行,岂不是我的罪过,我看道长还是走吧。”
杨业见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看来,都睁着好奇的眼睛,指指点点,低声说笑,于是便不再听那老鸨聒噪,直接一个闪身,带着晏清霜瞬间移步到二楼那间房门外。
老鸨正准备着只要面前这道士再不识相,便叫来看场子的打手直接动手,打将出去,结果忽然便眼睁睁看着两个人在自己面前瞬间消失,然后便听到有人惊呼道:
“跑二楼去了,跑二楼去了。”
老鸨转过身一看,发现杨业和晏清霜果然已经到了二楼,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死死捂住嘴巴,生恐惊叫出来,再也不敢上去阻拦了。
杨业站在门外,想了想,还是先敲了敲门,然后静静等着屋内的动静。只听屋内有个男人的声音在敲门声响起之后,便骂骂咧咧地说道:
“哪个混账东西,扫老子的兴,滚!”
然后便有个女子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似是在劝那男人,杨业没打算去听屋内的动静,因此也不清楚那女子说的什么。
片刻之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探出头来,看到杨业,有些愕然的问道:
“你是谁?”
杨业打量了一眼这个女子,只见这女子瞧着二十余岁,姿容中上,却不似外面那些女子浓妆艳抹,清清淡淡的,看着倒也养眼,只是却不确定是否为自己要找的人,于是对她说道:
“能进去说吗?”
那女子迟疑了下,回头朝屋内望去,接着屋内便又传来之前那男人的声音:
“是那个混账?叫他滚进来,爷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女子闻言回头浅笑了一声,又回过头来,看了杨业一眼,眼神中似有警告之意,然后便让开了门,让杨业进来。
屋内有一张桌子,桌上杯盘狼藉,桌边坐着一个长相凶恶的魁梧壮汉,这汉子衣着华贵,睨着三分醉眼,看了看杨业,正要发火,眼中余光却瞥见杨业左手边的晏清霜,顿时大喜,哈哈笑道:
“瑞娘哪里找来的极品?瞧着还是个雏,不错不错,你下去吧,告诉瑞娘,回头大爷重赏。”
杨业闻言,却没有立刻发作,环顾了一遍屋内陈设,在窗边妆台上看到一只短箫,便回头朝那女子问道:
“适才是你吹的曲子?”
女子不知杨业究竟是何许人,也不明何意,闻言迟疑了一下,微微点点头,没有说话。杨业得到答案之后,也点了点头,回过头来,看了那汉子一眼,淡淡笑了笑,走到他面前,袍袖一甩,便直接将那汉子从屋内扔了出去,直接摔下一楼,接着楼下便立刻传来杀猪般的嚎叫声,也不知那汉子给摔断了几根骨头。
杨业听着楼下吵闹声,皱了皱眉头,对那女子说道:
“外面太吵,把门关上,我有些话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