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被眼前一幕吓得不轻,闻言战战兢兢的将门关上,回过头来,苍白着脸,小心翼翼地问答:
“不知大爷要问些什么,奴家只是一个风尘女子,跟刚才那人没什么关系的。”
她与杨业素不相识,没有什么瓜葛,再加上杨业适才对那汉子下手颇重,所以就猜测杨业要问的事情,可能与那汉子有关,因怕受其牵连,便连忙撇清关系。
杨业摇摇头,说道:
“跟那人无关。我且问你,刚才你吹的那首曲子,是从何处学来?”
女子显然没有料到一个道士带着一个女娃闯进青楼,将嫖客打成重伤,居然就为了问自己一首曲子的来历,难不成这道士痴迷音律?不过心中虽然惊讶,却不敢怠慢,赶忙回道:
“几个月前,城里一个姓张的富商要邀请一些朋友去城外西山踏春,便来这里叫了一些姑娘作陪,其中就包括奴家。奴家和姐妹们陪了他们半日,然后那些人就散了,奴家和几个姐妹们看时日尚早,想在西山多玩一会儿,就没有随着他们一块回城,留在了西山。后来在一条山间小路上,遇到了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许是因为头一天才下过雨,山间路滑,那老者走着走着,忽然跌倒在地崴了脚。奴家眼看天色渐晚,山上行人已经极少了,觉着要是不管的话,他怕是要留在山上过夜了,那时候还是早春,山里到了夜间还很冷的,而且一个人在荒郊野外过夜,想想就觉得害怕,于是就上前问他家在哪里,打算通知他的家人来接他,结果一问才知,那老人的住处就在不远处,奴家于是就喊了一个要好的姐妹帮着我把他搀回了家。
那老人屋里的桌子上,当时摊着几张纸,上面写的就是我刚才吹的那首曲子的曲谱,我打小就喜欢音律,因此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老人见我喜欢,于是便将那曲谱送给了我作为感谢。听他说,这首曲子如今已成绝唱,世间除他之外再无他人知晓,且就只剩下后半阙了,极为珍贵。”
女子说的极为详细,说罢忐忑地看着杨业,生怕他不满意,或者会因这首曲子引来什么祸端。
杨业听罢,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
“在此之前,我也以为这世间只有我一人会这首曲子了。那老者可有说他姓甚名谁?”
女子摇摇头,回道:
“萍水相逢罢了,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杨业“哦”了一声,又问道:
“那他住的地方,可是在西山山腰的一处小谷之内?”
女子点点头,回道:
“是的!”
杨业听罢,没有什么要再问的,便起身走向房门,打算离开,结果还没有将门推开,便被那女子喊住,杨业回过头来,疑惑地看向那女子,只听那女子问道:
“大爷不认得刚才那个人吗?”
杨业从来不逛窑子,也十余年未曾来过这平凉城,自然不认得这人,闻言摇摇头,回道:
“不认得,怎么?”
那女子略一迟疑,变得神情凄苦,泫然欲泣的说道:
“大爷想必不是平凉人,所以才不识得他。那人在平凉城极为有名,乃是平凉一霸,听说他的妹妹是平遥王的一个极为得宠的小妾,因此在平凉城横行霸道,没人敢惹。大爷您若与他有仇也就罢了,将他打了,他自然会算到大爷您的头上来,可是您与他素不相识,却跑到奴家这里来将他打成那样,又关上门和奴家说了这么久的话,您一走了之了,他不明究底,找不到您,还不将这事算到奴家头上来?”
杨业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道:
“那你要我怎样?”
女子其实除了担忧,也没有办法,既说不出要杨业出去找那人认罪的话来,也不敢说出这种话,因此嗫嚅着嘴唇,终究没能说出什么来。
杨业盯着那女子看了片刻,见她一脸恐慌,咬着嘴唇几乎要哭出来,便又牵着晏清霜坐回到桌旁,向那女子问道:
“你有家人吗?”
那女子愣了下,摇摇头,黯然回道:
“自打进了这个地方那天起,在这世上,我就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
杨业闻言才醒悟过来,风尘女子,大多数都是被父母或者人牙子卖到青楼去的,再要么便是无家可归走投无路,为了活命自愿卖身的,哪里可能还有亲人可以依靠,于是只得打消将她带走送还家人的想法,沉思片刻,对她说道:
“你可知道薄府?”
女子闻言问道:
“可是平郡太守那个薄府?”
杨业点点头,继续说道:
“你现在去薄府找薄家家主薄钊,也就是你说的那个平郡太守,跟他说,有个叫杨业的人欠了你一个人情,让你去找他的,请他代为偿还这个人情,叫他给你脱籍,置办一份足够过后半生的家业,保你在平凉城的安全。”
薄家乃楚国世家,在平凉城声名显赫,势力庞大,连就藩此地的平遥王,也要对薄钊恭敬有加,这女子自然是知晓的,但是却不信杨业一句话就能让薄家听从,害怕杨业是敷衍她的,因此闻言有些迟疑,没有依言立刻去找薄钊。
杨业见状,也知道那女子的顾虑,便当着那女子的面,伸手一弹,一道闪着灵光的灵符凭空出现,飞出窗外消失不见,然后对那女子说道:
“这是道家传讯灵符,薄钊那里已经知晓,你随我出去之后,直接去找他就行。”
那女子看到这一幕非常吃惊,觉得杨业是个道行高深的高人,终于信了杨业的话,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随着杨业走了出去。
之前被杨业扔下楼的那个汉子或许是已经被人抬去救治了,并不在楼下,但是楼上楼下仍旧聚集了不少人,见杨业出来,都朝他看去。杨业也不管这些人,自顾牵着晏清霜的手往外走,站在一楼的老鸨子见杨业带着那女子往外走,有心想拦下,却又不敢,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杨业出了门,对那女子说道:
“你去吧。”
说罢站在原地看着那女子跑远,而花满楼内只是有两个人贼眉鼠眼的探出头来看了一下,却并没有人追出来,便带着晏清霜换了个方向,出了平凉城西门,朝西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