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缺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星星零稀的点缀在天上,月亮却是又大又圆。陋谷的月亮向来比别处的明亮。月光穿过竹窗洒在竹板上,竹子的影子又随其落下。
《忘相思》悠扬的曲调再次响起,顺着柔柔的夜风在整个山谷回荡。
卿辰向来只会吹奏《忘相思》。无论是他心情好的时候,还是不好的时候,而卿辰很少会分清楚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常缺听得入神,前世她曾叫卿辰为她吹一曲《忘相思》送行。相思苦,相思累,相思无用,然而最难忘相思。
常缺扶着桌椅赤足走向竹窗边,一眼望去,却看不见卿辰,只有连续不断的箫声还在谷中回荡。满谷的竹子,放眼望去,除了竹子外,就只看得见一方碧湖和天空了。常缺看向碧湖旁最大的那颗竹子的顶部,她知道,卿辰一定在上面吹箫。
“既然醒了,那就陪我看看这夜空吧。”卿辰从常缺望着的那颗竹子顶部飞下来,白衣翩飞,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手持白玉箫,温润如玉,仿佛并不属于俗世。卿辰落在竹窗前,长手一伸,将常缺搂在怀中,一个轻转飞旋,凌空跃起。一眨眼,两人便已坐在竹子顶部了。
卿辰将常缺安置好,便收回手,抬头看向夜空。常缺见卿辰并不说话,也抬头看向天上的几点疏星。山谷里偶尔会传来风拂过竹叶发出的沙沙声,或是几声虫鸣。
夜,很静谧。
卿辰拿出白玉箫又开始吹起《忘相思》,悠扬的旋律在常缺耳畔响起。
“你为什么总爱吹这首曲子?”常缺脱口问道,但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口误。
“你以前听我吹过?”卿辰看向常缺,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没……没,只是今早听你吹过,感觉你对这首曲子的旋律挺熟悉的,所以想来你应该经常吹这首曲子。”听过,当然是听过,而且还听过很多次。常缺看着竹林远处的夜空回答到。
“是这样。”卿辰淡淡的笑着,收起手中的白玉箫继续说道,“今天晚上的星星真少。”
“月明星稀。月亮太过明亮,星星自然也就少了。”常缺回答道,带着一些伤感。
“有一次我出谷行医,碰见了一个多年寒极缠身的老婆婆。见她可怜,我便施针医好了她。老婆婆为了表示感谢,非要我在她家住一晚。”卿辰略微停了停,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投下完美的弧度。常缺听到这一段话倒是心中一惊。她以前认识的卿辰,向来是本着一条命一个条件的原则救人,没想到他还曾什么都不计较的医人。
“那天晚上的星星挂满了整个夜空,后来老婆婆告诉我,人死了以后都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卿辰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拿起白玉箫慢慢抚摸。
“真的吗?”常缺随口问道。如果人死了以后真的可以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那么天上的这几点疏星,哪两颗会是她的爹和娘。
“我不知道。”卿辰摇摇头,随即说道,“但是当相思无法排遣的时候,把它当做是真的又何尝不可。”
当相思无法排遣的时候……常缺低着头在心中默默的念着。夜风有些冷,常缺不由得抱紧自己。
卿辰见常缺抱紧了自己,想来她是冷了,随即将外衣脱下披在她身上。
“我……并不冷。”常缺躲开身子,拒绝的说道。卿辰不顾常缺的拒绝,依旧将他的衣服披在常缺的身上。
“痛了,冷了,就要说出来,不要一个人闷着,故作坚强。”卿辰望着常缺布满伤痛的眼睛说道,心中异常的闷。
常缺微微侧过头,眼中隐隐含着泪水。自从上一世爹娘还在时对她这样说过,再未有人这样对她说过。这些年来,无论多大的痛,多深的伤,她都一个人扛过,从未对人言说过半语。每次受伤了,她都会对自己说忍一忍就过去了,你不可以哭。若是痛极了,她便会咬紧牙关,在脑中回忆着幼时和爹娘在一起时的画面,仿佛这样便可以不痛了。但从未有人低声对她说,若痛了,那就哭出来。
“夜深风大,你的伤口还没有好,我送你回去吧。”
常缺摇摇头,很快隐去眼中的情绪,对着卿辰说道:“和你聊天我很开心,我们再聊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