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一旦出了太阳,宫院内便成为妃嫔们相聚聊天品尝的首选之地了。恭妃一人独居着一个宫殿,自然没有其他的妃嫔与她一同在院内聊天。饶是如此,恭妃还是半躺在院中的贵妃榻上,闭上双眼享受着冬日阳光带来的和暖。
由一颗颗晶莹彻透的珠子做成的佛珠帘,正被恭妃的纤纤玉手轻握着。随着玉手的轻动,珠子被拔弄进掌中,再自掌旁而出,如此反复不止。看来恭妃并未睡着,只是垂眼休息而已。
李兰猗轻轻走近,看着恭妃如雪般的皮肤,一时间只想到了人淡如菊这个词。这样恬静而又无争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会心生怜惜,又何况是极有大男子主义的吴锐帝?她缓缓跪下,轻轻说着“向恭妃请安”,生怕语调稍微重了一点点都会扰了这个院子的静谧。
美目缓缓张开,柔和的眼神在李兰猗脸上定了一会,瞬即化作春风一般的温暖。恭敬端坐起来微微一笑,那笑容让李兰猗有了如沐春风一般的感觉。她竟不由自主地走到贵妃榻边的暖垫坐下。
“啻妹妹?”恭妃的声音很柔很柔,似水滴落在银盘一般,“我这里除了佛经还真没有什么玩的,只怕妹妹觉得乏味。”
“娘娘这是哪里的话?一入了娘娘的宫殿,我竟觉得心神宁静。不想在宫中还能有这般静土。”李兰猗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话锋一转:“若是娘娘不嫌弃,我倒想多待一会,也沾一沾佛气。”
“你觉得好便好了。只是沾佛气嘛,不若一会我教颂经吧。这倒真是一个平复心神的好办法。”
见李兰猗连连点头,随着恭妃进入了殿中。
大吴后妃的殿中布置都追求奢侈二字,可恭妃所住的宫殿却是清新淡雅。殿内摆满了各色植物,正中央的位置设的并不是坐榻,而是很大的书桌。书桌边的书架上摆满了佛经和各类理佛用品,一看便是佛教的忠实崇拜者。
随着恭妃一起颂经时,李兰猗悄悄打量着她。长得并不惊艳,五官组合得却是恬到好处,很有韵味。整个下午,恭妃都在闭眼颂经,就连宫女递上茶水时也不看一眼。这般安静的女子与狡诈精谋的吴锐帝倒像是一黑一白一样,难怪吴锐帝曾对她宠爱至极。
眼见天色已暗,到了尽晚膳的时分。恭妃略带歉意地说:“我这里只有素菜,啻妹妹若不嫌弃便赏脸一同进个膳吧。”
这正是李兰猗来此的目的!她故意做出对素菜很感兴趣的样子,吃了几口之后连赞味美,说要赏赐做菜的厨子,又要冬儿去请教请教,恭妃便不得不把厨娘叫上前来领赏。可厨娘来了之后,李兰猗觉得自己白跑了一趟。
回宫后的李兰猗也不知该为没有找到暗鬼而难过,还是为恭妃并非自己的敌人而高兴。心有杂念的人是不能在理佛时做到那般虔诚。那厨娘上来后,恭妃的神色泰然,看来恭妃与厨娘并无私交。绝不会是恭妃。
哪知两日后在皇**中请安时再遇恭妃,闲话间竟得知那厨娘当晚便发急病死了。惊得李兰猗内心一阵乱跳,到底还是保持住了妃嫔应有的仪态。
她扫视此时坐着的每一个妃嫔,看着一张张或美艳,或娇媚,又或是端庄的脸,她迷茫了。一团和气的情景之下,到底是谁把蛇蝎一样的内心深藏在精致的面宠之下?这华丽的皇宫之中,到底暗藏了多少杀机?对手很可怕,显然比自己先一步掐断了厨娘这个线索,她甚至隐藏在某处暗暗讽笑打草惊蛇的李兰猗。在暖如春季的殿内,李兰猗打了一个寒颤。
回到宫中,李兰猗又去找了顺嫔,告诉她厨娘已死的消息。顺嫔并不是笨人,哪里会不明白她现在也处于险境?可顺嫔脸上惊慌的表情刹那间便消退了,眼神又变得坚毅起来。
“那人杀厨娘的动作如此之快,没有一丝留恋,你就不怕?”她迎上顺嫔的目光,极力诱惑。“现在说出来,我马上去向皇后禀告,定能保你安全。”
回应她的还是冷笑和决裂的表情。李兰猗近乎抓狂了,她拉着顺嫔的衣领用力地晃了好几下。“我真是不明白,她手里到底握了什么东西,让你宁愿牺牲性命也不敢说了她是谁?”
“呵呵。你不是会明白的。”顺嫔迷茫地看着前方,完全不介意李兰猗对她的粗蛮举止。
“只要我去告发你,你们全族都要被诛杀!你真的一点不怕。”
顺嫔轻轻推开了她的手,冷笑着转身便走。
李兰猗的倔性被激起。“我一定会让你现形的。”她狠狠说完这句话,回自己的宫中后,立马便吩咐冬儿把所有宫中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叫来。
在殿门口架了一个木架,上面放了十几锭银子。看着被唤来的宫人们都是一脸错愕的模样,李兰猗觉得这步棋没有走错。
“今天闲来无事,想了一个乐子。我出题考大家,答对了便可以拿那上面的银子。”看到宫女太监有些犹豫,她又添了一句,“不是难题,大家都能答出来。”
她向来待宫人不薄,现在又有赏银,宫人哪个不是跃跃欲试。李兰猗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出了题目:“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你们哪怕是死,也要保护好?”
“家人。”
“田地。”
“祖墓。”
“圣上和主子您。”
李兰猗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给了这个善于拍马的奴隶一锭银子,叫他们继续。
一个憋红了脸的宫女小声说出“情郎”,引得众人一阵哄笑。可听到李兰猗大声说了一声赏,再没有人敢取笑那宫女了。
是了,就是情郎!顺嫔不怕自己被告发被处以极刑,更不怕连累家人。看来只有那晚与她交欢的男人才能令她舍弃自身。从北偏殿闹鬼的时间来看,顺嫔与那男子在一起快有三年了,感情深厚也不奇怪。李兰猗笑了,先丢了一道“水里除了鱼还有些什么”,后才说:“现在你们来说说,**里面除了皇帝和亲贵男子,还有什么样的男人经常出入呢?”
之所以把皇族亲贵男子抛之在外,是因为顺嫔若是与亲贵男子有私,不至落到如厮境地。李兰猗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要想知道得全面还要是问问这些久居宫中的奴才们。
一个胖胖的太监掩嘴笑了,“这题也太容易了罢。咱们太监不是男人,自然只有太医和侍卫经常出入了。”
“好。”李兰猗知道了答案,得意之间并没有忘形。她夸了胖太监反应快,又再出了几道题才让众人散了。入寝前她再次找冬儿确认,顺嫔生病时太医岂没有一个人来看?
冬儿一脸鄙夷的模样说:“谁会来看她?娘娘不知道,顺嫔古怪着呢!像她这种不太得宠的主子,一般都会攀个高枝借点光。可顺嫔不太出门,从不怎么与得宠的娘娘打交道。对下人也没什么好脸色,更从来没有打赏过下人。宫中的太医看病,一看主子是否得宠,二看打赏大小,她不得宠又小气,有太医来看她才奇怪。”
“嗯。”李兰猗点点头,在冬儿耳边道:“你无事便去侍卫处走动走动,就说借借他们的杀气驱驱北偏殿的冤鬼。暗中留意谁对咱们宫里比较熟悉。这事急不得,先与侍卫处的人混熟了再打听,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