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的！“伍家宝终于按捺不住，呵斥了几句，“人家徐队长和小陈干警是来了解情况的，你别净说那些不着边儿的事情！整天捕风捉影、无事生非，你们那个办公室就叫造谣办得了！况且张丽雅都已经死了，你嘴上也积点德吧！”
“切！身正不怕影子斜！无风不起浪！”周来第一阵嗤笑，对于自己连续使用的这两句俗语觉得十分得意，用得多么恰到好处啊！“就是因为徐队长和陈干警是来调查了解情况的，我才把这话说出来的，我这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才是积极配合的态度嘛！徐队长，你说是吧？”周来第满面堆笑地去向徐队长求援。
徐队长赶紧使劲点头，连连称是。这下周来第更来劲了，冲着丈夫伍家宝一瞪眼睛，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
“比如张丽雅怀孕的事情，要不是已经有了事实，能被我一眼看穿吗？还有肖举鹏和她偷情的事儿，都被人看见在省城酒店同进同出了，我这还叫捕风捉影吗？这叫谈论事实！他到底是个领导干部，这么不注意影响，不严格要求自己，以后是要犯错误的！”周来第的直言不讳已经上升了一个高度，对肖举鹏的不满袒露无遗。
“啪”的一声，伍家宝一拍桌子，白净的面皮涨红了，冲着周来第怒喝道，“不许随意污蔑在职领导干部！”
“哎哟哟！大过年的，你生什么气嘛！”
令徐队长和陈东印象极其深刻的一幕出现了！面对伍家宝的勃然大怒，周来第倏然转换了一幅笑脸，凑近伍家宝伸出短肥的手掌轻轻一拍，伍家宝还挺生气地扭动了一下身体，想挪开肩头，躲闪那一击，却没有躲过去，只得悻悻然地一皱眉。两人这番动作表情，竟似打情骂俏一般，刚才似乎不快的气氛瞬时烟消云散。
这时，饭馆里叫的菜终于送来了，一个乌江豆腐江团鲶鱼火锅儿、一篮各色洗净的蔬菜，另外六个炒菜：腊肉折耳根、糟辣乌江鲤鱼以及四个时鲜下酒小炒。周来第笑呵呵地给三人斟酒，茅台酒的扑鼻酱香让徐队长的鼻翼情不自禁地微微翕动起来。那两个中年女人帮忙到厨房那小碟子分火锅儿调料蘸水，拿碗筷。一团和气之下，伍家宝似乎对刚才的争吵已经毫无芥蒂，开始热情地招呼徐队长和陈东一人先焖三杯！
男人们在客厅里边喝边聊，这边周来第便带着那两个中年女人缩到了厨房，围坐在烤火炉子边嗑瓜子儿，说点儿闲话。
“周主任，你们刚才聊到什么了？是不是张丽雅怀孕的事情遮不住了？”身形干瘪瘦削的中年女人忍不住打探起来。
“切！可不是嘛！过年前我去她家里吊唁安抚的时候，一家人都闹得不行，她兄弟几个还有姐姐都要求严查凶手，撇开我自己去县公安局报案，又围堵在县医院闹事儿，这才送去做尸体解剖的！这下好啦，肚子一剖开，就现出原形了吧？张丽雅父母脸皮都臊得不行，马上就不闹了！”说起张丽雅家里人，周来第幸灾乐祸地说出了实情。
“这种下三滥女人就活该这种下场！”另一个满脸黄褐斑的中年女人气狠狠地咒骂起来，“这些女人，自以为仗着年轻，只要把腿劈开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死得好！这是老天报应到了！”
三个人老珠黄的中年女人，一起瞪着死鱼眼珠，狠狠地点了点头。
“那个肖举鹏也不是个东西！德行这么差，还敢跟你们家老伍争夺国土集中支付局局长的位置！”干瘪女人开始煽风点火了。
周来第这会儿更是一点儿也不装好人了，撇撇嘴说道，“就是嘛，也没人管管！”
“柯局长也真是的！难道肖举鹏跟他的关系真的有这么铁吗？这么护着他！”黄褐斑女人干脆把县财政局局长也嚼裹进来了。
“柯局长也不是一手遮天的！如果肖举鹏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柯局长也保不了他！”一丝阴毒的眼神从周来第眼里闪过。
“周主任，你是不是听说什么啦？”两个中年女人一起把脑袋凑了过去。
“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周来第把手里的瓜子壳儿一丢，压低声音对那两个女人说道，“我们老家有人传话儿了，说丁爱昆去年国庆回去了一趟，结果那之后不久，很快就传出消息说，她老家人儿在外面放高利贷……我就不相信，跟肖举鹏没关系！”
那两个中年女人面面相觑，黄褐斑女人纳闷儿地问道，“高利贷……哪能说放就能放出去了？借贷的不怕还不起，放贷的不怕收不回来吗？况且又不是自己的钱，万一收不回来不就麻烦了吗？”
“切！没见识！”周来第没好气地嗔怒起来，那黄褐斑女人丝毫不介意，只是讪讪地笑了一下，便继续嗑瓜子。
干瘪女人责怪地撞了撞黄褐斑女人的肩膀，给周来第帮腔道，“周主任跟丁爱昆是老乡，老家那边那么多亲戚熟人，不会弄错的！现在是有很多人到处借钱的，特别是搞工程承包的，需要先垫钱买原材料，回头拿到付款了再还回去，工程项目的利润多高啊！就算借高利贷也是很划算的…..”
这话说得那个黄褐斑女人一愣一愣的，惊异地看着干瘪女人说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懂这么多？”
周来第不耐烦地数落她道，“那是你太孤陋寡闻了！整天就知道围着老公孩子转！现在外面这种事情多了去了。”
黄褐斑女人赔笑着哄道，“是咯，是咯，我现在不是学习了吗？”
干瘪女人突然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干嘛不把肖举鹏这件事情给他捅出去，这样的话，对他抢夺支付局局长的宝座肯定有影响吧？说不定你们家老伍就上去了呢？”
周来第假作大惊小怪地尖声说道，“没凭没据的！总不能诬告吧！”
“给他添点儿堵也是好的！”干瘪女人恶狠狠地抓起一把瓜子在手心里，也开始闷头咳起来。她跟丁爱昆吵过架，不止一次，却次次落下风，丢尽了脸面，老公也在县财政局里面灰溜溜的。他们两口子都特别厌恶丁爱昆！
黄褐斑女人也跟着说道，“现在这个世道有几个好人啊？尤其是当干部的！没凭没据的咱们也给他把风声放出去，说不定浑水能摸鱼，还真把他给拉下马了！”她也是被丁爱昆欺压够了了，不过她从来不敢当面反击，只敢在背后使劲咒骂。
她自己还浑然不知，这话把伍家宝也骂进去了。周来第知道她是无心的，也忍不住气得翻了个白眼。不过她说的话倒是很合意，竟然有些上心了。
干瘪女人眼色伶俐，已经察觉到周来第的心思，便轻轻一句话试探周来第的态度，“周主任，有个方便的办法，往纪委举报箱里写封匿名信不就行了吗？神不知鬼不觉的……”
周来第吓得连连摆手，摇头否决道，“那可不行！毕竟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万一被查出来，牵连到我家老伍的话，那可真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不行，不行，我可不行！”
她的态度这么坚决，倒让那两个中年女人犹豫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便都低头去嗑瓜子儿，谁都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干瘪女人幽幽地嘟囔道，“刚刚才出了张丽雅死亡的事情，要是才传出他贪污的消息，不把他搞臭才怪呢！”
三个女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立即又都转开了。
“不行啊，没凭没据的事情…..”周来第嘴上仍在拒绝，语气却明显变弱了。
“我有个亲戚在县公安局后勤做事，也听说过不少事情。”黄褐斑女人突然插嘴说道，“现在审讯手段厉害的很，没影儿的事情都能最后审讯出来，还是证据确凿的！其实只要肯查，肖举鹏最起码挪用公款这个罪名总是逃不掉吧？”其实她的亲戚就是个食堂的大师傅，在食堂里倒是听说了不少小道消息。
周来第此时脸上的表情几乎是风平浪静的，什么也看不出来，她突然没头没脑地冒了一句出来，“听说这个徐队长有个侄子今年刚好中专毕业，不知道找好工作没有？”
小县城里相关政府部门里的人几乎都认识，尤其是主要职位上的。这个徐队长是县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副队长，不过是去年刚刚提升的，大概是排资论辈年纪到了，他平时对领导的态度又特别到位，鞍前马后的，所以终于还是提升了一级。
黄褐斑女人和干瘪女人茫然地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周来第怎么突然提到这茬了。
客厅里喝得宾主尽欢，徐队长和陈东跟伍家宝大概了解了张丽雅在县财政局的工作情况，也就算交差了。剩下的事情便是好吃好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