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里气氛热火朝天的,突然门口一阵喧闹,竟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警笛声。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只见几个面容严肃的男人带着几个警察闯了进来,那几个警察里面赫然竟有前段时间见过的刑侦支队的徐队长。
白雪见他面色凝重,不像是来道贺的,心里便“突的”一跳。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公公肖举鹏的反应,果然,肖举鹏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认得前面那几个穿便服的男人——他们是纪委的!
这一行人快速穿过一排排的酒桌,脸上严肃的神情与酒宴的气氛格格不入,大家都被镇住了,喝酒划拳的都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吵闹声渐歇。
白雪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那一世公婆确实有过这么一劫,可不是在这个时候啊?
肖举鹏认得当先一人,竟然是县纪委江书记,居然由他亲自带队!肖举鹏也是官场沉浮过来的,一见这阵势,立即知道自己完了。
“肖举鹏,有人举报你挪用公款,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县纪委江书记带队走到肖举鹏跟前,向他出示了一张公函,后面的刑侦支队的徐队长一摆脑袋,两个警察立即上前,竟然拿出了一幅明晃晃的手铐将肖举鹏铐了起来。
举座哗然,许多人大张着嘴巴完全被始料不及的状况给吓住了。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惊慌地叫了起来,“你们拿出证据来!否则不能随便抓人!”
是丁爱昆,她愤怒地盯着徐队长,拿手指着他的鼻梁,怒斥道,“徐崇松,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前两天还在我们家里好吃好喝,现在马上就翻脸不认人!凭什么抓我家老肖啊?”
徐队长不理睬丁爱昆,顶着纪委书记严厉的注视,众目睽睽之下,尴尬地对着肖举鹏解释道,“肖副局长,我也是奉命行事,请理解!”
肖举鹏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几乎不能自持。他强自镇定着,冲着徐队长点了点头,还不忘记转过头去瞪了丁爱昆一眼,示意她别乱说话。
徐队长尴尬地笑笑,便当先开路,一行人往门外走去。
“老肖……”只听丁爱昆一声惨叫,跌跌撞撞地跟着追了出去。肖海这才醒悟过来,浑身颤抖着跟了上去。白雪还算镇定,赶上去搀扶着肖海一道追了出去。
肖举鹏被押上一辆警车,刺耳的警报声“呜呜”作响,一共三辆车一同离开了。
丁爱昆一屁股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一边还在咒骂着是谁那么坏心眼陷害好人。肖海脸色苍白,在母亲身边蹲下来,却无从劝慰,只是无力地茫然地盯着地面发呆。白雪陪在肖海身边,不过心情还算放松,她知道这件事情最后会是虚惊一场,所以镇定地观察着周遭的动静。
身后宾客开始溃散了,大部分人都不敢过来跟丁爱昆打招呼,甚至连看都不敢往她们这边看,眼神躲闪着,仿佛是他们犯了事似的。人流到了她们三个人跟前便像被无形的气流屏蔽开一样,绕开她们三人走了。反正大部分人白雪都不认识,所以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些人。
突然,一阵小声的议论传进了白雪的耳朵。
“这才叫现世报!活该!”
“早晓得晚点过来了,白白交了一份礼金,还是个大红包……”
白雪听得心里开始冷笑,虽然她也不喜欢公婆,可是,毕竟现在她和公婆是在一个战壕里了!肖海也听到了,气得浑身发抖,“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怒视着那两个说话的人,是两个结伴而行的中年女人。她们被肖海的动作吓得楞了一下,赶紧灰溜溜地跑掉了。
白雪想了想,便跟肖海说道,“肖海,我去饭店里面打声招呼,稍微安排一下,咱们一会儿就回去吧!”
肖海点了点头,白雪便逆着人潮往饭店里面走。所有宾客都认得她,主动避让着,在她面前分开一条道来。
饭厅里人潮散尽,只剩下几个同学还在。马丽一看到白雪,嘴角翘起,露出一丝隐隐的微笑,也不打招呼,高跟鞋踩着碎步,发出“卡塔卡塔”的声响朝门口走去。另有几个同学带着满脸的同情跟白雪告辞,反倒是白雪的镇定自若让大家都受到了震慑,连已经推开饭店玻璃门的马丽都狐疑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伍梅把那个装满了礼金的包袋塞进白雪的手里,神情严肃地说道,“虽然他们那两个人事活该糟了报应,但是,如果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招呼一声。”
白雪淡淡一笑点了点头,伍梅便拉着男友走了。剩下的只有秦天一个人了,他眼神复杂地打量着白雪,半晌,突然说道,“走吧,我陪你去跟老板谈谈,看看有没有还没上的酒菜就别算钱了。你离开县城太久了,对县里情况不熟,我帮你去谈,别让老板坑了。”
白雪忍不住笑了出来,点了点头,爽快地说道,“那饭店结账的事儿就全权委托给你了,酒店老板应该是肖海父母以前就比较熟的!我去那边看看!”白雪一指放在角落里的那个巨大的“募捐箱”,收钱的两个阿姨一直守在那里,有些战战兢兢的,寸步不敢离开。
秦天理解地点点头,便自个儿拖着懒洋洋的步子去找饭店老板。
“两位阿姨,今天辛苦你们了!”白雪微笑着跟她们打招呼。
两个中年女人见是白雪来了,有些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迟疑地问道,“你婆婆呢?这么多钱我们两个人看着,我们自己都不放心啊。”
白雪记得她的声音,就是刚回乡那天晚上,在婆婆面前维护她的那个阿姨,于是柔声说道,“麻烦两位阿姨帮忙多看一会儿,我去把饭店的事情再交代一下,一会儿我们叫辆车一块儿回去。”
“这是刘阿姨,我是周阿姨。”这位周阿姨看出白雪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们,赶紧自我介绍了一下。
“刘阿姨,周阿姨,今天这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让你们受累了。”白雪立即客气地说道,“我公公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只要把事情说清楚,很快就能回家的。”
两位阿姨有些惊讶与白雪的态度,不过想到毕竟是一家人,转瞬也释然。
突然,身后传来婆婆高声斥骂的声音,“你想干嘛?想趁火打劫吗?别想打那些礼金的主意!那都是我的!”
白雪猛地一转身,便看见婆婆冲进饭店门口,气喘吁吁的,单手叉腰,一手指着白雪的鼻子,脸涨得通红,目露凶光。
白雪心里直叹气,即使在这种时候,这个女人一点儿都不值得同情啊!
肖海已经赶上来了,无可奈何地看着母亲,劝慰道,“妈,白雪只是帮忙安排一下,没人要动你的礼金……”一边为难地瞟向白雪。
白雪苦笑着摇摇头,转身走开,正好秦天带着饭店老板过来了。老板直接奔向丁爱昆,神情激动地嚷嚷道,“丁总经理,你们家今天算是遭难了,我也不多打扰你,还没开瓶的酒水饮料可以退给我,但是菜都上了,这笔钱你可得结给我,否则我这小本生意可亏不起啊!你问问这位小哥,他已经帮你们把酒水饮料都点清楚了。”
肖海向秦天点点头以示谢意,秦天跟肖海交代了一下退还的酒水饮料的数量和价钱,又特意嘱咐有事儿需要跑腿帮忙什么的尽管找他。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递给肖海一根,自己嘴里也叼上,给两人都点燃了,吞云吐雾之后,这才跟白雪点了点头,转身穿过烟雾就走了。
丁爱昆朝着饭店老板不耐烦地一挥手,说道,“你放心,该你的钱不会少!但是你还有两道菜、一道点心和一道汤没有上,这些菜钱不能算!”
饭店老板大惊失色,反驳道,“这些菜都已经做好了,马上就要端上桌了,你现在退定怎么行?我又卖不掉了,还不是只能倒掉!”
“你胡扯八道!”丁爱昆其实已经情绪失控了,只管扯着嗓门吼叫道,“你以往受我们的照顾还少了吗?现在为了几道菜来跟我斤斤计较,你是不是看到我们家遭难了,就想落井下石啊!”
丁爱昆发起飙来气势惊人,脸上的横肉都在抖动,豁出去了一般。饭店老板吓得连连后退两步,苦笑着争辩道,“我一个开饭店的,做的都是小本生意,这不是赔不起吗?以往受你们夫妻关照生意,哪次不是被你杀价杀得刚够保本儿……”
“你放屁!”丁爱昆手指伸到了饭店老板的鼻子跟前,怒声斥骂道,“我给你介绍了多少财政局的饭局,你少到我跟前来哭穷!”
饭店老板终于忍耐不下去了,又退后两步,也用手指着丁爱昆的鼻子大骂道,“你这个凶婆娘别给脸不要脸!财政局的宴请,你哪一次没到我这儿来拿抽头?就算不管你的事儿,你都要过来晃悠,随手从我馆子里拿鱼拿肉的,便宜没少得……”